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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川(17)

“你过来,”护士招呼一旁的厉醒川,“帮他按着毛巾,我给他按摩一下。”

房中死寂。

“过来啊。”护士责备,“你们不是同学吗,这点忙都不能帮?”

厉醒川终于走过去,脸色相当难看。

“来,按着这儿,轻点儿。”

赤条条的下半身就这样裸露着,再没有比这更清楚的。一只大手隔着毛巾按住他下腹,五官朝向白墙。渐渐的凌意被按得剧痛,额头豆大的冷汗簌簌下落,左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歇在床边的右手手腕。

厉醒川皱了皱眉,没把手抽出来。

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半晌一滴尿也没出来。

护士皱眉打趣:“你这是顽疾啊。”又看向旁边只贡献了两只手的厉醒川,“会吹口哨吗?”

“不会。”厉醒川语气冷硬,愠意明显,似乎下一刻就要起身走人。

“这么大的小伙子怎么连口哨都不会吹。”

厉醒川眉头一紧,抽开被凌意攥着的手,拿出手机直接外放吹口哨的声音。

“够不够响。”他低声讽刺,“不够我再接个音箱。”

“……”护士嗔怪地剜他一眼。

凌意眼睛一红,扭过头不再言语,没多久却被小腹上的手摁得生疼。为了不出声,他紧咬牙关,上齿与下齿磕出轻微的声响。

片刻后,后脑却被人推了推。艰难地转过头去,只见厉醒川淡漠地看着他,“疼就喊。”

凌意双唇紧抿成一条线,硬是没再发出一个音节。

长久的折磨过后,夜渐渐深了。护士走的时候关了灯也关了门,厉醒川出去洗手,脱下的外套随手扔在椅子上。凌意浑身像从刚从水里捞出来,后颈一片濡湿。

不多时,厉醒川回来拿外套,穿衣服时听见侧蜷在病床上的人低声道:“今晚谢谢了。”

他拉上拉链,没理。

“小时候我见过你。”凌意瘦削的背凸出脊骨的形状,“七岁的时候,当时你没看见我,我记得你骑一个深蓝色的变速车。”

那次是凌母带凌意来的,母子俩在旧党校门口守了一天,最后尾随吴仕千回到近在咫尺的小区,见到了跟他汇合的厉微母子。

彼时的凌意并不完全懂得这些事,只记得那天等得腿都酸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妈妈却始终不肯走。那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凌素慧来找吴仕千,尽管最终没有相见。

“我那个时候就在想,你好高啊。”他声音很低微。

“你到底想说什么。”厉醒川冷静地看着他。

凌意沉默片刻,缓慢地翻了个身,抬眸的样子显得有些固执:“我的事你别告诉别人行吗?就当这些事没发生过就行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面。”

他指用一半的肝换来五十万的事。

厉醒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既然觉得不光彩,当初又何必答应。”

凌意脸色苍白,嘴唇动了动:“这是我的事。”

这一夜两人各自回到自己的世界。

几天后厉醒川再来医院,手里提了几个塑料饭盒。一进继父的病房,他妈皱眉,“不是跟你说我们俩吃过了,不用你买了吗?”

“中午跟同学吃剩的,带回去喂狗。”

“别离那些流浪猫流浪狗太近,当心细菌。上回你脖子上被抓成那样,还不知道长点教训?”

继父吴仕千不知道在浏览什么机要,视线粘在手机上,丝毫不关心他们娘俩说什么。

“一会儿你去把隔壁的住院费结一下,之后我们不管了。”厉微刻意当着吴仕千的面说这个。

“他能出院了?”厉醒川问。

“钱也拿了,线也拆了,还住下去做什么。”厉微翘着腿,鞋头敲床架,“早点打发他走,咱们也少一桩事,难道还指望他留下来尽孝?”

吴仕千手指一顿,仿佛聋了,没发表任何意见。

病房里一股刺鼻花香,全是吴的下属送来的。厉醒川又坐了几分钟,起身往外走。

厉微问:“这就走了?”

“下午还有课。”

离开这间病房,转身去了隔壁。

凌意的确可以下床了,正在收拾东西。看来不用任何人赶,他很有自知之明。听见声音,一对清澈的眼睛从衣柜门后望过来,“你怎么不敲门?”

厉醒川走过去,将一沓证件丢在床上,身份证、医保卡、病历一样不少。

从答应做手术起,厉微就以替他办手续为由将他的证件扣下了,到今天才舍得还。凌意一看,迅速收进包里,又把自己的衣服从柜子里拿出来。整理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严肃地问:“住院的费用你们交过了吗?”

“没有,”厉醒川撇他腹部一眼,“拿你另一半肝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