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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川(23)

“不在家?”男人蹙眉,“他去哪了。”

工作日的晚上,似乎不应该不在家。

“呃,你先说你找他有什么事吧。”

来人脾气似乎很差,没有过多解释,下一秒便拿出手机打电话,不用想一定是打给凌意的。蒋俊暗暗瞟了一眼,屏幕上却根本没有名字,只是一串号码而已。

这就更奇怪了,这么火急火燎地要找到一个人,还能把对方的手机号背下来,为什么不存个名字呢?

他试探着问:“你不是他朋友吧,找他干什么,他欠你钱?”

电话似乎没通,“他到底去哪儿了。”

蒋俊咽了一下口水,觉得扛到现在也算对室友仁至义尽,再不说要是挨打怎么办。

“他在公司加班,肯定很晚才会回来。”

刚一说完,对方就对他失去了兴趣,大步转身下楼。蒋俊顿了一下,追出一小截:“他到底欠你多少啊,他没钱!你别逼得太紧了!”

凌意的确不在家,因为活多到干不完。

厉醒川喝醉酒的那晚,他走得很快。

湿衣服没有用吹风机吹过,所以当然还是湿的。换下以后他将脱下那套叠好搁在床上,拿上自己的伞安静离开了公寓。

当时外面雨不算大,只是有一股凛冽的寒风,不由纷说地往他身上和脸颊上吹。他觉得格外冷,左手往脸上一摸,才发觉自己满脸是泪。

那天晚上他在外面走了很久,不是没有车,只是想尽可能地多走一段路,越累越容易忘记之前发生的一切。第二天醒来,果不其然,感冒加重了。

更糟的事还在后面。到公司拿出电脑,才发现前一晚不知道摔到了哪儿,硬盘出了毛病,开机后找不回已经接近完稿的那几张图。当时同事看他半晌站着不动,担忧地问:“凌意,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他摇了摇昏沉的头,走到茶水间给没来公司的江昊打电话:“经理,我弄的图忘了保存,可能不能马上交稿了。”

“我请你来到底是干活的还是添乱的?还能指望你做点什么?!”江昊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要求他要么自己去跟客户谈,要么不吃不喝也得在两天之内把图赶出来,否则就收拾东西走人。

凌意当然不会选前者,所以只能选后者。

今晚是最后期限,所以他一直留在工作室加班,连晚饭也没吃。六点后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到八点就只剩他自己了。后来再晚一些,整个三层几乎只有这一丁点打字的声音。

大厦是集中物业,每层没有单独的保安,只在楼下大厅有人看顾。到了九点半,他穿上衣服下楼,想去便利店买个饭团或者面包垫一垫,顺便找找有没有开着的药店。

一共二十层的办公楼,电梯却只有两部,还好此时已经没有人跟他抢。进电梯以后他沉默地站着,先是望着红色楼层数一个个跳动,后来视线稍移,被梯门上照出的人吓了一跳。

这是他么?

凌意怔了一怔,忽然有些不敢确定。

眼前这个人双颊潮红,嘴唇干枯发白,两只手缩在外套口袋里,驼色围巾遮住瘦得削尖的下颌,看上去像一株萎顿灰败的植物。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这么难看了,他往从前追溯,却是一点也想不起。

或许是从他决定离开厉醒川开始,或许是从他被拷上手铐那一刻开始,又或许是从他放弃画画开始。

一个放弃感情、失去尊严、抛弃理想的人,对任何人而言都是没有吸引力的。凌意知道,厉醒川永不可能再爱这样的他。

如果再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三样中他必定留下一样,可惜时光不会倒流。

想到这里,他忽觉胸闷,额角青筋撕扯般疼了一瞬,只得用手背抵住额闷声咳嗽起来。

“咳咳——”

恰好此时门开了,他低着头想走出去,却发现前路被一个高大的身躯挡住。

“借过一下。”

来人动也不动,抬手扳住电梯门。凌意微微一愕,抬起眸,就这么与厉醒川四目相对。

“醒川?咳咳——你、你怎么来了。”

夜晚突袭的厉醒川气场十足压抑,往前迈了一步,背后的电梯门缓缓关上,“你在躲我?”

躲他?

这从何说起呢,那晚分明是他拒绝了自己。

凌意忍紧嗓间的不适,轻声细语道:“你误会了,我没有躲你。合同的事我也没忘,只是图出了一点状况,你再宽限我两天行吗?”

他要去摁电梯,厉醒川却身躯一移,完全挡住按钮。

“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我——”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他没有接到任何电话。怕厉醒川觉得自己敷衍,他只能谨慎地答:“可能是手机没电了,也可能是我没听见,对不起……我也不太清楚。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