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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川(57)

凌意将滚烫的脸埋在掌心,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

都习惯了。

“我只是想不通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

难道仅仅因为他跟醒川的过去?那的确是他主动,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怎么能全怪到一个人头上。

搭在他肩头的手却慢慢收紧。谢思昀默然片刻,突然淡淡地苦笑一声:“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醒川当年为了让你有安全感,瞒着所有人跑去接受结扎手术的事。”

话音落地,凌意一节节抬起脖颈,目光里全是惊骇。谢思昀也看着他,右手慢慢拿下来放到膝上,嘴唇微微张开:“凌意……”

当年厉微以为儿子再怎么叛逆,将来为亲生父亲延续生命是一定肯的。没有想到他这样的说一不二,答应了凌意的事无论如何都要做到。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但爱过的人身上必定留下痕迹。厉醒川的身上除了几枚牙印,还有一些手术留下的印记。那些疤太小,跟心里的相比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这件事的细节谢思昀也并不知道许多。他唯一能告诉凌意的,是厉醒川如何在万念俱灰的情形下收养了小树。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你欠我一条命

三年前,边陲小镇。

离退伍还有一年多的时间,熬过了最艰苦的新兵蛋子时期,现在厉醒川已经可以自由地用手机,休假时间也被允许外出,不需要再在部队里夙夜执勤。

不过,义务兵每周也只有半天休息。这半天有的人会去超市补充一些生活必需品,有的人会去台球厅、餐馆,还有人去见最重要的人。

厉醒川很少跟他们一起,那半天他总去边防附近找当地农民买外国烟。倒烟这种事在这里很普遍,边防兵看见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也不会去跟几个挣辛苦钱的农民为难。

那天他找战友借了辆自行车,一路往边境线骑。当时天气尚属炎热,他只穿一件灰绿短袖,下身迷彩裤马丁靴,没骑多久劲瘦结实的背就开始微微冒汗。

骑到一半,沥青路变成了羊肠小道,四周树叶婆娑微风寂寂,车轮轧着自己的影子。中间有两公里路是连绵的玉米地,月光下狭长的蓑叶随风摆动,真像波光粼粼的河面一样。

快到边境的时候,玉米地变得矮了些。顺着风,他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烧焦冲鼻的气味,精神徒然警惕。

有人在烧大麻。往田间一扫,他看到两个蹲在里面的背影围着一簇火光,立刻把车一停悄声靠近。

瘾君子们别的不行,警惕性永远最高。只不过听见一点草的动静他们就噌一下站起身,回头只见一道人影从田梗上飞身而下,闪电一样像自己扑来!

“别跑!”

那两人连大麻叶都来不及收,抄起手中吸麻专用的火梗子便向厉醒川掷来。他躲闪不及,腰上登时挨了一下。火梗子上的油沾在裤子上见布即燃,两人分头逃窜又路线更熟,追过一片田时他迷彩裤右侧口袋已经烧穿一小片,最后到底是让人给跑了。

所幸那两人抽的大麻叶还在原地,不算一无所获。回到之前那块地方以后,他脱下上衣包起那些大麻绑到自行车后座,正要上车,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东西。

他猛地一顿,低头从烧烂的口袋里翻出了一个平安符。整个符包还有轮廓在,但红色的底衬和黄色的丝线均已被燎得焦黄,下面的挂穗更是已经成了灰。迫不得已打开来,里面那张曾翻看过无数次的纸烧掉了最后一截。

以前那上面写着“不想你醒”,如今醒字已毁,只剩下不想你。

不想你。

厉醒川拧眉望着这三个字。

活了二十多年他从不信有神,到这一刻,不知为什么却有些认命。或许真到了那一种时候,不得不试着去接受现实的时候。

他霍然躺倒,就这么睡在空寂的小路上,后背被路面的石子硌得钻心,静了一会儿,忽然开始朝夜空放声大喊,沙哑又粗放的喊声在田间四处回荡,像是要把这山给震破。喊得太响,连树间的鸟都被他惊飞起来,扑簌着翅膀远远逃离。

在这样的旷野中尽情地宣泄了近一分钟,身后突然来了一个人,女人。还没听到脚步声,厉醒川就先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他一个激灵爬起来,转身进入戒备状态。

那女人背着月光走近,纤细的身影袅袅婷婷,超短裙下一双长脚晃得有条不紊。走近以后,她掩着嘴笑:“我当谁在这儿鬼吼鬼叫的,原来是兵哥哥啊。怎么,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哭鼻子呢?”

说完她又毫无惧色地走得更近,看清以后哎哟喂一声,“这里人都没有,你耍什么流氓?”不过一边说笑着,一边还把那双勾人的眼睛往他身上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