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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什么都有(143)

十五岁的陈啸之其实也不是什么好性格——他非常的三岁看大五岁看老, 脾气又硬又坏,又很喜欢捏着别人的痛点攻击,看上去绝对不是什么能搞小惊喜的男朋友。

可是他在每天早晨都会给沈昼叶塞一张他抄写的情诗,沈昼叶会把它工工整整地夹在一个小本子里,收藏起来。

其中抄的最多的就是巴勃罗·聂鲁达,那位热烈如火的智利诗人。

拉丁美洲文学向来有种阳光与辣椒的浪漫与炽热,无论是爱还是恨都像是最冲的香辛料。

……

沈昼叶撑着加勒特给她的伞,走在浩渺黑雨里。

她其实不觉得太难过,只是心底泛起了点儿几不可查的酸楚与疼痛。

——十年的岁月能蹉跎了一个孩子的梦,能将一个少女变成如今的模样,它的灰烬自然也能遮掩一切伤口。

冷风呼地卷过世间,沈昼叶走在漫漫长夜中,被风冻得瑟缩了一下,将背着的小帆布包往自己身上按了按,像是在试图取暖一般。

夜里温度太低了,不过个位数。沈昼叶就算套了外套也抵不住这种湿冷。

一阵大风大雨后月季花落得七七八八,沈昼叶用脚踢了踢柏油马路上被碾碎的白花瓣,抬起头望见路灯映着连绵的雨水,黑夜中,剔透雨水被照得发亮,坠入地上的水洼。

沈昼叶:“……”

如果是十年前的我,我会有什么感觉呢?沈昼叶突然想。

十五岁的我,大概会觉得这雨水像无尽的流星。

——会偷偷看周围有没有人,会觉得自己正穿过浩茫宇宙的流星雨,会告诉身边的随便哪一个人“我曾做过我自己进入宇宙的梦”。十五岁的少年人本来就中二病而且胆大妄为,不在意周围任何一个人的眼光,想什么就说什么。

我那时候好像还说,我要拿诺贝尔奖呢。

二十五岁的沈昼叶鼻尖一酸。

她忽然有点想哭——沈昼叶已经忘了这些事情很久了,可是陈啸之的存在像是一把打开过去的钥匙,令沈昼叶反复想起她与他的岁月,想起自己最热烈最灿烂的过往。

可是现在呢?

——现在她一事无成。

沈昼叶咳嗽了两声,拽紧了自己薄薄的连帽小卫衣,看了一眼时间,夜里十一点三十六。

可是下一秒钟,一束强光穿透了黑夜,映亮了她的后背。

沈昼叶意识到那是辆车,应该是哪个教授或者学生打算回去睡觉,她朝旁边让了让,让车先过去,可是那车叭叭地按了喇叭。

沈昼叶:“……”

她回头一看,看到了熟悉的车牌号,车灯映亮了万千雨滴。那车窗玻璃摇下了大半,露出坐在主驾驶座上的人。

“——上车。”

黑夜里,陈啸之眉头拧着:“我开车送你回去。”

-

陈啸之心情烂透了。

他就是不想让沈昼叶回去得太晚,才自己提前下班的——没想到没人看着,沈昼叶居然都能在实验室里留到十一点。

他进去的时候还能看到沈昼叶无意识地做的通宵准备:零食、热咖啡和牛奶,她连毯子都准备好了。如果不是他赶人,沈昼叶估计能不知不觉地坐到通宵。

这么勤奋?陈啸之心情极烂地想——沈昼叶不像个能干的样子啊。

勤奋的话,硕博期间能只有这点成果?

——那点SCI刊物,陈啸之本科时都发过,水得很,有一些都不需要创新,只需要重复下前人的实验就可以了。

沈昼叶所有的工作,都没有创新性。

车里不算温暖,陈啸之倒是不觉得冷,可他还是伸手摸了下空调口,确定出的是暖风。

暖风呼呼吹了出来,沈昼叶坐在副驾驶上,抱着自己的小袋子,揉了揉红红的鼻尖儿。

陈啸之:“?”

沈昼叶小声解释道:“……有点感冒。”

陈啸之烦躁地心想感冒还会红眼睛?可是这种问题终究不好问,他只是拧着眉头开车,片刻后他冷冷地问道:

“有药么?”

一片安静后,沈昼叶用鼻子好像堵了的声音,软软地回答:“……带了的。”

然后陈啸之便不再说话。

车行驶在茫茫落雨的黑夜里,在这种雨夜里马路并不好走,有点滑,开车的陈啸之心情烂到了极点,今天一天对他来说几乎事事都不顺心。

而且他现在,得开车带沈昼叶回她的宿舍。

……沈昼叶。

陈啸之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缩在副驾驶上的沈昼叶垂着一头乌黑卷毛,发梢下露出一点白得泛光的面孔。她这种天生的卷卷毛从小就见不得水,一见水就会比原先更蓬更炸——接着陈啸之看见她发红的、小小的鼻尖。

陈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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