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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什么都有(255)

陈啸之眉毛一挑:“哦?”

他审视地看了看沈昼叶,却一句话都没说。

沈昼叶凭着自己对陈啸之的熟悉,清晰地分辨出他如今对周院士有着敬仰之意——应该是和周院士聊得投机了。

尽管专业领域不同, 这一行中蝇营狗苟的人更不在少数, 可这些站在学科的顶端的老人, 天生地拥有着一种人格魅力——他们有着无时无刻不透露出来的, 对社会的关怀,和自内心深处涌出的责任感。

……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 赤子般的心。

确实, 沈昼叶想。

她和陈啸之作为后辈,很难不崇拜周院士那样的泰斗。

“……那你抽空去见见他吧,”陈啸之不置可否地道:“周老师也和我说过,说自己是有很强的意愿,想和你……”

他犹豫了下,似乎在斟酌措辞, 最终说道:“……进行一场,conversation的。”

他所说的,是英文的‘对话’,conversation。这和中文的‘聊一聊’与‘对话’都不同,但也没有‘谈话’那样严肃正式的意味。

——介于这三者之间, 不正式,但是十分认真。

陈啸之吩咐道:“你和周老师约个时间。”

沈昼叶明白,这代表了周院士真的想见她一面的意思,严肃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会儿就去询问。

然后陈啸之将这话题翻了篇。

片刻后,他求证般地说:“……你之前学业的确是有困难。”

沈昼叶想了想,放松地吁了口气:“……是。”

然后她笑了下,说:“当时吧,心里有点过不去那个坎儿。”

陈啸之:“……?”

“实话实说,我本科的时候,确实做过相关的研究。”沈昼叶说。

然后她对自己的导师,前男友和初恋,坦诚又温暖地道:“……不过当时遭遇了很多,很多挫折,所以心里很难接受。”

陈啸之那刹那表情微微一恸,问道:“什么挫折?”

沈昼叶暖融融一笑:“都过去啦。”

陈啸之坚持问道:“你还是得和我说说。”

“……我本科的时候真的是挺努力的,”沈昼叶回忆了一下自己本科的时代,温和笑道:“……最终得到那种……结果,可能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冤屈。”

沈昼叶所说的是实话。

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最后自己的努力一无所值,像浸入水底的石头一般,最终连一个响声都没听到,这对几乎所有人来说都是疼痛的打击。

然后沈昼叶揉了揉手指,温和地笑道:“……可是,现在再以想起来,其实那些失败,已经挺无所谓的了。”

陈啸之十分隐忍地抿着唇,看着她。

“我已经想开了。”沈昼叶在阳光中,对陈啸之说:“至少那些挫折,已经不再困扰我啦。”

陈啸之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沈昼叶眼睫微微一颤,又道:“要说那段岁月,有什么还让我十分难过的话……”

陈啸之:“嗯?”

“……就是,”沈昼叶带着丝酸涩,开口道:“慈老师去世了吧。”

——那是他们两个人,在竞赛时期就认识的老师。

陈啸之其实准备了很多安慰的话语,想要告诉她没事,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可是当沈昼叶说完那句话时,他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陈啸之发着抖道:“……慈老师……?”

沈昼叶酸楚地笑了下,说:“——是。好几年了。”

“我去参加的葬礼。”沈昼叶道:“夏天,慈老师一辈子膝下无所出,停灵的时候我和我的师兄师姐们为他披麻戴孝,花圈排满了一整个走廊。”

陈啸之愣怔地看着地上晕开的阳光,沈昼叶赤脚踩在长毛绒的地毯上——这世上所有的阳光都环绕着她,而她眉眼温和又谦逊地垂下。

像是在群星中低垂的花苞。

——她都经历过什么?

陈啸之第一次真正地询问自己:生于四月的她,是否走过不平坦的山路,是否挣脱过荆棘的勾扯?

过去的陈啸之认为,沈昼叶是会招致所有与她接触的人的疼爱的。

可是陈啸之却渐渐发现,沈昼叶身上,带着伤痕。

……新近添上的,正在愈合的,愈合了的。

——女孩身上的伤疤和病痛。她陈旧的溃疡。她来办公室的习惯。她谈及自己时的神态——这一切,在她平静外表下已经露出被撕开的痕迹,露出遮挡下的,泛着红水的疼痛。

给她看病的、熟悉沈昼叶的师兄说,我一直听说她导师有点猫腻。

但是具体是什么猫腻,对方却浑然不知,毕竟隔院如隔山,袁医生连她导师叫什么名字都不晓得。

……我缺席的十年,沈昼叶经历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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