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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什么都有(293)

沈昼叶心疼得几乎都要碎了。

她不知道这架是怎么打起来的,更不知李磊为什么会进医院——陈啸之总是一贯地瞒着她,什么都不说,缄默得像一座山。

——他只会说,沈昼叶,出去。

陈啸之什么都不会讲。这是他一贯的作风。陈啸之年少时瞒着沈昼叶自己将要出国的事——他总是什么都不讲,不说出自己的关心,不说出自己的喜爱,不说出自己所隐瞒的、却又在意到了骨子里的东西,十年后的沈昼叶对他那时候所隐瞒的东西,仍然一无所知。

他连说过最甜蜜的话,也不过就是一句‘你才是伊娃’。

可是他却总是,在那儿。

沈昼叶看到那男人身上干掉的血点点,眼泪吧嗒一声滚了出来。

“陈啸之,”

沈昼叶嗓音带着哭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几乎是第一次唤他的名字:

“……陈啸之,你醒醒,我带你回去。”

-

……

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的,已经熟知世界的规则的陈教授坐在拘留所中,睁开布满血丝的眼。他的面颊上一道血痕,嘴角破得血肉模糊,看向自己的初恋。

那男人眼里满是泪,下一秒又将眼睫合上了。

……犹如刚打完架的、闯了祸的学生。

-

在暴雨倾盆,雨水浓得化不开的深夜。

校园里,沈昼叶今晚第三次横穿校园,搀扶着醉得一塌糊涂还满身伤痕的陈啸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陈啸之一句话都没。

这男人一身酒气,比沈昼叶高了大半个头,将姑娘家压得东倒西歪,沈昼叶好几次想把他丢到地上然后拽着他的腿将他拖回奶奶家,但是一看他身上的伤又不太舍得,只得给陈啸之当人形拐棍。

陈啸之滚热的鼻息熨帖地喷在沈昼叶脖颈后,暴雨噼里啪啦地砸在小小的伞上。

“陈啸之……”沈昼叶力气小,都快哭了:“……你撑下伞,别什么都交给我,你一个人够沉的了。”

一米八八、快八十公斤的醉鬼压在沈昼叶身上,神志不清地说:“疼。”

沈昼叶带着哭腔,一手艰难地撑着伞:“撑伞为什么会疼……姓陈的老狗东西,你怎么这么重,要不是我打不到车……”

陈啸之在她脖颈处依赖地蹭了蹭。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醉鬼模模糊糊地问。

沈昼叶生怕将陈啸之淋得感冒,将伞向陈啸之的方向倾斜,自己则暴露在了雨里。

她原先穿的天蓝裙子已经难辨颜色,泥水溅满了裙摆。

沈昼叶被压得气都喘不匀:“……叫什么?”

一百六十多斤的醉鬼神志不清地道:“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着个胖娃娃。”

沈昼叶:“……???”

“——胖娃娃。”

陈啸之还他妈极其烦人地重复了一遍。

“……”

如此的深夜,校园里空无一人,唯有路灯映亮的万千雨丝。半身湿透的沈昼叶端详了下陈啸之的脸,觉得挺精彩的,他正好还喝醉了,虱子多了不愁再添一拳他也不知道,而沈昼叶刚握紧了拳头——

陈啸之的修长的手指,就牢牢握住了沈昼叶湿透的半边儿肩膀。

“别淋雨。”陈啸之目光浑浊,对自己的人形拐棍说:“我不怕淋,伞自己撑着。”

沈昼叶:“……”

然后打死不撑伞、不给沈昼叶分担半点儿的陈啸之坚定地将自己身上罩着的雨伞,推了回去。

校园里万物静谧,沈昼叶累得浑身发烫,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保护比她高大得多的陈啸之,然而紧接着,热泪自眼眶滚了出来。

……拘留。

沈昼叶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看着面前茫茫大雨,曈暗前路。

-

……

不知过了多久。

“……阿十。”那青年人在大雨中低声道。

沈昼叶只当是陈啸之的醉话,眨了下眼睛,将泪水憋回眼眶。

她还在害怕陈啸之会不会受影响,担心如果李磊坚持起诉——沈昼叶只觉得胸腔里闷痛难当,她自己清晰地知道陈啸之是个怎样有才华的、有创造力的人,她不承认陈啸之天分高于自己,却知道——

“阿十。”

陈啸之又模糊道。

沈昼叶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叫了第二遍,甚至都不知道他叫的是什么,只当是醉话。

接着,她肩上的醉鬼近乎呕出心头血一般,在漫漫长夜之中,嘶哑而痛苦地唤道。

“……阿十。”

沈昼叶一愣,看向靠在她肩上的青年,望见长夜尽头他眼中浑浊痛苦的血丝——那样的陈啸之几近绝望地看着沈昼叶,破裂的嘴角苍白地牵起。

“阿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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