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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什么都有(297)

陈啸之:“……”

他绝望地叹了口气,不去谈那过去的岁月。

盛满热水的塑料盆压上夏凉被,闷雷滚过天穹。姑娘跪坐在小床上,发着抖又较真道:“你怎么会是他呢,你从……你脾气这么坏,从我进课题组以、以来……就一直凶我,一点也不像……”

沈昼叶擦着眼泪,酸软地道:“……你一、一点也不像他。”

“还有,他还比你黑多了。”

-

陈啸之嗤地一声笑了出来,眼睛红且湿润地看向沈昼叶:“——你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理由?”

沈昼叶一边儿哭一边儿嘴硬:“可是难道不是吗?”

她说着,以湿润毛巾擦拭陈啸之破了皮的唇角,他唇角青黑,皮肤裂开,新冒出的胡茬扎着沈昼叶的皮肤。

那成年男人眼里泛着血丝,哑着嗓子道:“……年纪小,爱玩,晒黑的。”

沈昼叶眼泪滚出来,哽咽着说:

“你、你既然什么都记得,把……把我看得这么重要……”

沈昼叶说到一半时眼眶里蕴满雨天一样的眼泪,语气酸软到无法呼吸的程度,停顿了下,看向陈啸之,似乎是在等他说‘不是’,说‘你太高估自己了’。

而陈啸之就这么平和地望向她,却从始至终没有反驳。

沈昼叶痛哭着问:“……那你为什么,现在对我这么坏呢?”

“我因为你哭过很多次,”沈昼叶哭到浑身发抖,跪坐在陈啸之面前:“真的很多次……你怎么能对我那么坏,又将我拽得那么紧呢?”

陈啸之与她对视,灯火朦胧,雨声滂沱。

“你如果没有那样提溜我,”沈昼叶哭着道:“我也许还不会对你产生这么大的误会。你对我好一点,我就总想着我们以前的时候,那样的话你做什么都是好的……都是好的。”

“你为什么,”女孩子几乎要将自己的心都哭出来,问面前的青年:“会将我拽得那么紧呢?直……直接将我放开,在一边看着,旁观我或来追我,而不是以导师的身份攻击我……这样不好么?”

陈啸之:“……”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连台灯都啪地跳了一下。沈昼叶满脸湿漉漉的泪水,她狼狈地用手背去擦。

“……因为我承诺过。”

陈啸之开口时嗓音粗粝。

沈昼叶哭出了声音,破碎着,像是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陈啸之说话时眼眸发抖,恸楚地看进沈昼叶的眉眼,道:

“……因为我小时候就承诺过。”

“我承诺过,”陈啸之声音也发起了抖:“我要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

那是他最初的承诺。

“而朋友,”

“朋友是要……”他声音难过又崩溃,说都说不下去。这世上哪有这样狼狈的男人?陈啸之想——可是口唇却不受他的限制。

“……朋友,是总要想着对方好的。”

他模糊地道。

“你知道朋友是什么吗?”陈啸之看向她。

那姑娘坐在她儿时的床角,哭得稀里哗啦,抽噎着摇了摇头。

陈啸之静默了许久。

然后,她听见陈啸之说:

“……朋友,就是在你最低落的时候,所有人都抛弃你的时候……”

“还死死抓住你,相信你可以的人。”

醉酒的陈啸之道:“……在我眼里,你从来都是那个锐利到无法阻挡的、我甚至望尘莫及的女孩。”

“我小时候信你……”他低声说:“我过去,现在,甚至将来,依然相信。”

“——我相信你可以。”

“坚信你会成为,你想成为的样子。”

-

——朋友,相信,可以。

他的苛责。他的恨铁不成钢。他所说的,所做的。张臻说他是一个很好的导师——他想把你带出来。

沈昼叶痛哭流涕。

她听见春天万物蓬发,听见那年早春枝头的花苞绽放。

她感受到陈啸之破皮的手松松地握住她的手掌。两个人的手已经不复儿时的娇小玲珑,陈啸之的手明显骨节分明、修长而有力,女孩子的手掌则出落得柔软而白皙,犹如沉浸湖中的如雪杨花。

……二十年。

他的逼迫。他痛苦的眼神。

小竹马脱下满是血点儿的衬衫,露出修长悍然的一身肌肉,光下映出胸口小腹四道泛白的刀疤。

沈昼叶心疼得大哭,几乎是个肝肠寸断的模样。

“别哭了,”长大成人的小竹马,将哭成小袜子的青梅纤细的手指缠在自己的指间,对她说:“……别哭了,你再哭我都受不了了。”

沈昼叶却仍然止不住泪水:“呜、呜呜……”

陈啸之将额头在沈昼叶的手心依恋地蹭了蹭,又睁开眼看着她,道:“困了,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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