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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什么都有(406)

沈昼叶心里难受得要命。

“……比现在再长大一点,会好些吗?”她无助地问。

那些迷茫,那些痛苦,萦绕在周身令人无法呼吸的漂泊感,无归属感,站在悬崖边摇摇晃晃的二十五岁——这所有的一切,会随着时间好些吗?

老太太顿了下,平和而温柔地望着面前姑娘家:

“这个问题十几岁的孩子也会问你。”

她讲:“——你来回答我,孩子,二十几岁会比十几岁幸福吗?”

沈昼叶呼吸一窒。

女孩子动了动唇,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生活的解答是迷宫,兜兜转转也不过是反复行走在同一个位置,世人意识到这样的处境,将其称为迷宫效应。

她的问题的答案是不分年龄,生之痛不会随着年龄变淡,痛苦恒久。

沈昼叶看着窗外,耳根都泛着红。她痛苦而纠结地审视着自己和命运,但这两个客体一如往常,从不应答。

过了许久,沈昼叶轻轻地问:“您现在是做什么呢?”

老太太柔和地笑了下。

“在世间流浪多年,”老太太带着笑意,柔和地回答:

“我想往它的城镇去,到那里看看。”

-

老太太在阿马里洛下了车,那时天已经黑了。

沈昼叶下车送她,陈啸之则有些犯困,留在了车上。

老太太执意要给她拼车的钱,沈昼叶也执意不要,最终老太太叹了口气,送给了她一盒自己孙女做的小饼干,那饼干装在一个密封盒里,贴着一张爱心贴纸,只是长途颠簸让它碎成了粉末。

老太太莞尔道:“她厨艺不太好。”

沈昼叶仍道了谢,阿马里洛的天空满是繁星。

老太太背着行囊走向灯火阑珊的街道,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道:“你运气很好。”

沈昼叶诧异,啊了一声。

“在落下的黄玫瑰和贯穿胸膛的子弹中,”老太太忽而温柔地说:“世界赠予你的是黄玫瑰。”

沈昼叶一愣。

老太太棱角模糊于皱纹与余晖中:“子弹也不赖,可黄玫瑰——”

她说的话戛然而止。

然后老人温柔地道:“——孩子,我许愿你尘世中永恒的幸福。”

老人说完,背着行囊转身投向川流不息的街道。

沈昼叶怔在了原地。

她看着老人离去的方向,过了许久才回了车上,陈啸之疲惫至极,正靠在方向盘上眯眼。旅程连日,他比沈昼叶累得多,连睡都睡得不太安稳,眼眶下一层浅青。

这个人几乎事事亲力亲为,连沈昼叶想替他一会儿,他都不愿意。

——明明累成这样了。

“……”

沈昼叶忽而觉得鼻酸。

她爬到旁边料理台上坐着,隔着黑夜看陈啸之睡觉,她胸口酸软的情绪如潮汐涨落,成为一片胸臆里的海,不舍得叫醒他。

——让他睡吧。那片海低声道。

陈教授睡起来像个小孩,睡不好就皱着眉头。沈昼叶想起那个黝黑的五岁小男孩似乎也是这样睡觉的,小男孩会握着一根黏糊糊的冰棍,趴在蒲团上睡得一脸不耐烦,和现在这个男人如出一辙。

二十年的人世居然弹指一瞬,就这么过来了。

沈昼叶用力揉了揉眼角。

这世上最残酷的东西是时间,可它筛下的沉淀却是如此温柔炽热。

……

姑娘家脑袋里的思绪四散天涯,陈啸之却睡得不踏实,一辆车疾驰而过时他猛然惊醒,仓皇地向旁边看去。

沈昼叶坐在料理台上晃腿,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

陈教授刚刚大约怕她丢了,见到人就松了口气,坏脾气地埋怨道:“回来了为什么不叫我?”

“想事情。”

陈啸之摸着手机看时间,漫不经心地问:“想什么?”

沈昼叶没头没脑道:“想我们以后去哪里买房子。”

“你傻——”陈啸之嘲到一半,忽然呆住了。

“学区房就算了吧,”沈昼叶凝重道:“我坚决不做西城家长,海淀家长也不要。小孩子太可怜了,年纪小就应该满街撒泼打滚,而且家长也很惨。我之前看水木上有人问五年级小孩英文词汇量五千够不够用,典型的中年焦虑父母。”

陈啸之:“……”

陈啸之立刻走了神,沉思三秒:“不够用。”

沈昼叶坐在料理台上嘲他:“所以你是西城出身啊,看不起你。”

“在西城怎么了,”陈少爷娴熟至极,嘲讽全开:“我爸妈抓我教育抓得严。谁跟你似的,你奶奶带了一辈子国文,活到这把岁数了亲孙女儿连撒欢撒泼都分不清,还‘小孩子就该满街撒泼打滚’——这就是你们海淀人的童年?”

沈昼叶十分坚持:“不要污蔑我。我是东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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