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格式(74)

季望舒心里的温度一点一点地降了下去，他紧握着拳，用力到指甲嵌入了手心。

季望舒轻声说道：“他什么时候走的？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是吗？”

杨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听浦宁说，是他妈妈来的，似乎陶哥还被打了。唉，希望别影响到他的考试。你也别多想，他肯定也不想你为了他做出什么别的事情来。”

杨徐想了想，又说道：“你以后有什么事就跟我说，陶哥不在，我替他照顾你。”

季望舒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谢谢。”

转过身，心里的失落蔓延至全身，伤筋动骨。

但他还不想哭，因为不到时候。

他知道陶旻为什么会被带走，他知道事情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可是，已经刻入骨血，挥之不去的深情，要怎么舍下？

那些连活生生的分离也斩不断的纠葛，又该怎么抛去呢？

之后的日子越来越紧张，高三几乎没有任何可以放松的机会。大家都在努力着，不肯停歇。

季望舒向顾婷要了一个小夜灯，连夜里可以利用的时间都不肯放过。

要是白天困得不行了，就掐着自己的手保持清醒。

最后的关头，连掐着手也不管用了。一次在食堂的楼梯上，季望舒困得睁不开眼睛，差点从楼梯上栽下去，幸亏身边的小乔部长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拽了上来。

“老季啊，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拼……”

“我没事。”季望舒拧了一下自己的手，说道。

他手上的书因为刚刚的事情也翻乱了页数，在那翻开的书页中，小乔部长一眼就看到了被季望舒作为书签的，陶旻的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穿着普通的校服，塞着耳机，带着普通的眼镜，摆着烂大街的剪刀手，脸上只是微微笑了笑，没有任何额外的修饰，却让照片外的人感到了一种少年气。

小乔部长叹了口气，拉着季望舒防止他再摔下去，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成为我们口中的奇迹了。”

说也奇怪，季望舒都困成那样了，手里的书也不知道松，考试的时候还生龙活虎，成绩不降反升。

连年纪里最苛刻的灭绝师太都说，季望舒是这一届学生里的奇迹。

季望舒看着脚下的台阶，什么话也没有说。

季望舒不知道陶旻未来会考去哪个学校，但是，身上所有的理智告诉他，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如果在这条路上就分道扬镳，那他们的未来，只能是渺茫得毫无希望了。

他想和陶旻一个大学，再一起走过以后的很多很多年。

狂风暴雨也好，春暖花开也罢，我走的这条路上，一定要有你的存在。

你才是这条路上唯一值得我流连忘返的风景。

高考如约而至。

天公不作美，连着两天瓢泼大雨，直到最后一门数学，才逐渐放晴。

从考场走出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被大家抛在了脑后。

被默写支配的恐惧，被考试，作业疯狂折磨的时间，都已经顺着人流渐行渐远了。

“我们自由了！”人群中不知是谁率先这么喊道。

无数的附和蜂拥而至，欢呼着送走过去的所有峥嵘。

季望舒拿出手机，他现在只想给阿旻打电话，想听着他的声音，想立刻见到他。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遍又一遍，电话里的提示音不厌其烦，丝毫不顾及季望舒心中的急切。

有人擦着他的肩膀走过，季望舒抬起头，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开来，迫切地伸出手，喊道：“阿旻，你回来了。”

陶旻的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继续加速，像是要逃离一般。

季望舒拨开人流，追了上来，手搭在陶旻的肩膀上，说道：“阿旻，是我。”

陶旻停住了脚步，轻轻地把他的手拨了下来，握在手里，回过头，拉下口罩，看着季望舒，摇了摇头，说道：“是我先临阵逃脱的，对不起。”

季望舒呆呆地看着他，什么都不想，满心装着的都只有一个人。

“你知不知道，之前我快撑不住的时候，你就是我的力量和希望，才让我没有倒下去，”季望舒看着陶旻，拉着他的手，认真地说道，“我一直在等你。”

陶旻瘦了，原本合身的校服上衣变得更加宽松了，原本清澈的眼眸却变得有些暗淡，充满了一种压抑的哀伤。

季望舒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神。

哦，对了，是医院里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孩。

原来有一天，这样绝望的眼神也会出现在他的阿旻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