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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罕(4)+番外

屋里的灯早就熄了,窗外的雪地上流淌着浓稠的月色。

穿着旗袍的郁声翻了个身,身体里残留的药效让他抱住被子哼哼两声,又睡着了。

穆闻天杵在床边,半晌没回神。

他想不明白,天天去花街柳巷的幼弟,怎么就喜欢上了男人。

虽说这世道,男人和男人也能成婚,可能生的男人少,他不信自家弟弟舍得把能生的男人丢在自己床上。

再说了,就算关外管能生的男人叫欧啥玩意,上流社会的男人都乐意娶,可他们穆家遵循老传统,只乐意把女人抬进门做太太。

怎么老七就喜欢男人了呢?

难不成……是他与父亲常年不在家,弟弟身边没有男人照顾的缘故?

穆闻天想来想去,想不出名堂,干脆坐在床边,捏着郁声的下巴凑近了瞧。

他倒要看看,老七给他找的,是什么货色。

不过,想来也不会有多好看。

再说了,男人,哪里比得上温香软玉,娇滴滴的姑——

嚯,穆闻天的手忽而一抖。

月光蒙蒙,郁声的脸仿佛镀了层银,鸦羽一般的睫毛微微颤抖,搅碎了一池清辉。

穆闻天的喉结缓缓地、缓缓地滚动起来,不那么走心地想:老七……眼光不错。

郁声的母亲是歌女出身,屁股后头曾追着一群公子少爷,郁声是他娘亲生的儿子,模样自然没的说。

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身子骨弱了。

美色当前,穆闻天生着薄茧的手指不自觉地搭上了郁声红艳艳的唇。

湿热柔软,像他第一次跟穆老爷子出征,半路打死的小貂。

“他娘的……”穆闻天轻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放软了语气,“老七上哪儿逮的小貂啊?”

“小貂”在穆闻天怀里缩了缩,白得晃眼的脚藏进了棉被里。

穆闻天忽地想起自己伸手摸过“小貂”的裤裆,当即涨红了脸,甩手蹦下床,腾腾腾冲到院里,把好不容易歇下,准备与周公约会的双喜喊了起来。

“爷,爷哎!”双喜扯着军靴,连蹦带跳地蹿进院儿里,“什么事啊?”

“去找三夫人!”穆闻天气势汹汹地裹着披风,“让兄弟们抄家伙,我要把老七那个混账玩意儿从床上拎起来!”

真是不得了,敢往哥哥床上塞人了!

双喜闻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冒上来,当即不管不顾地抱住穆闻天的腿:“爷!不能去啊!”

“为什么不能去?”穆闻天满身戾气,气势汹汹地低头,“怎么,你也要为老七求情,觉得抽大烟……”

“不是啊爷!”双喜连连摇头,七少爷在玉春楼的真话当然不敢说,但他还有别的借口,“七少爷就住在三夫人隔壁,如今三夫人肯定已经歇下了,您闯过去,算什么事儿?”

此话倒是有理。穆闻天迈出去的步子又缩了回来。

三夫人是穆老爷子刚到奉天时纳的妾,真算起来,也就比他大了五岁。

深更半夜跑到亲爹姨太太的屋子里闹事,不是穆闻天能干出来的事儿。

“得。”他只能收了枪,“明早让老七滚到我屋里来,听到没有?”

双喜哭丧着脸应了。

穆闻天又气咻咻地回到屋里,见“小貂”蜷缩在炕上安睡,心中刚灭下去的火重新烧了起来。

他睡哪儿啊?!

郁声还不知道自己跑错了屋子。

他睡了被拍花子拍走以来,最好的一觉,还梦到了他娘。

他娘还是生前的模样,摸着他的头,用柔柔的吴侬软语劝他:“等你长大就好了,小声,只要过了十八岁,嫁了人,你就不用穿这些……”

只要过了十八岁,郁声就不必再穿旗袍。

可他还没到十八岁,就被家里人下药卖给了拍花子。

郁声忽然惊醒,喘着粗气从炕上坐起来。

明媚的阳光在棉被上流淌,窗外时不时刮过一阵卷着雪沫子的北风。

他睡前没能好好打量这间屋子,此时按着眉心,费力转身,见宽敞的屋里没有别人,暂时松了口气。

他怕屋子的主人回来,怕……遇到坏人。

可从拍花子手里买人的,又能是什么正经人家?

郁声嘴角的笑意有些发苦。他认命了。

能从拍花子手里活下来,已经是运气极好,眼前的院子又不像寻花问柳之所,屋中装饰简洁大方,却又处处透着精心……大概是有钱人家吧?

郁声想起在申城时,许多富贵人家会从拍花子手里买人,塞进病入膏肓的人屋中“冲喜”。

会不会,他就是被买来冲喜的呢?

可屋里没有病气啊。

郁声蹙了蹙秀气的眉,觉得自己猜错了。

既然不是冲喜,家里又有钱,那必定是家中主人身有隐疾,无法正常娶亲,只能靠着拍花子手里买来的人,伪装出一份体面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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