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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门风月(160)

听言听出秦铮正在发怒,暗骂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但是能找到公子就是万幸了。他立即苦着脸道,“清河崔氏来人了,是那个人亲自来的,要将我抓回去,如今正在跟小姑姑谈呢。我不想回去,但是我说的话不算数,公子,你救救我啊……”

秦铮眉目有些冷,“你父亲亲自来的?”

“就是他!”听言哭丧着脸,“若是别人来,我至于没有做主的权利吗?”

“那就回去吧!”秦铮转过身,有些冷地道。

听言顿时睁大眼睛,急得跺脚,“公子?您不要我了?我不要回去!我早就说过我不回去的啊,你不是也答应了吗?您可不能这节骨眼上真不要我反悔啊……”

秦铮不理听言,重新走到谢芳华身边,对侍墨道,“将木梳给我。”

侍墨手一颤,刚刚的事情还心有余悸,手抓着木梳僵住,不知道该不该给。

秦铮眯起眼睛,看着侍墨,“就算这里是忠勇侯府,我秦铮说杀谁,也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就算你家小姐也保不住你,你信不信?”

侍墨顶不住秦铮的凌厉,顿时后退了一步。

谢芳华彻底怒了,腾地站起身,“秦铮,她不过是一个婢女,你为难她做什么?”

“从今以后,除了亲人外,让你护着的人,为了谁为难我给我脸色的人,我都为难。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秦铮从侍墨手里夺过木梳,侍墨不敢抗衡,只能将木梳让他夺去,他沉着脸看着谢芳华,“乖乖坐好!让我给你梳头。”

谢芳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怀疑南秦京城多少人怕是眼睛瞎了或者是看走眼了。秦铮什么不易亲近嚣张孤傲,他明明就是一个缠人鬼。

“坐下!”秦铮上前一步,双手按在谢芳华肩膀上,用力将她按在椅子上。

谢芳华额头突突跳了几下。

秦铮将侍墨梳了一半的青丝散开,拿着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着她柔软的青丝。清俊的脸上面无表情。

谢墨含也从来没见过秦铮如此,别说这般给一个女子梳头,就是连说一句话也要看他心情。今日他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花了,可以眨了眨,眼前的一幕还没有消失,她的妹妹安静地坐在菱花镜前,他安静地站在她身后给她梳头,二人一坐一站,一前一后,丝毫不觉得违和怪异,反而自然流畅。

站在屋内的侍画和被秦铮凌厉害得心有余悸躲在一旁的侍墨以及站在屋外门口哭丧着脸的听言,都齐齐屏住呼吸,屋内屋外,除了秦铮拿着梳子梳头发出的丝丝沙沙声响,再没有半丝声音。

寂静中,梳头发的声音被衬托得分外清晰。

谢芳华的心口随着秦铮手的动作跳了挑,之后透过镜子看着他清俊面无表情的脸,那跳跃的地方又攸地冷却平静。

大概是足足用了两柱香的时间,秦铮给谢芳华梳了一个有些歪斜的云鬓。

谢芳华怒气早已经在寂静中被磨得消散殆尽,看着镜子皱眉,不满地道,“你这是梳得什么头?歪扭七八的,我怎么能顶着这样的头发出去?”

秦铮看着镜中的人儿,美好的容颜雅致如画,可是歪斜的云鬓的确为她减去了两分美感,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染上了一抹不自然,撇开头,解释道,“一回生二回熟,我多练习几次,就不这样了。今日……你且先将就了吧!”

谢芳华瞪眼,“不行!我凭什么将就?重梳!”他不是要梳吗?就让他梳个够!

秦铮眸光闪了闪,扭回头,问她,“真重梳?”

“嗯!”谢芳华肯定地点头。

“好,那就重梳吧!”秦铮伸手,轻轻撤了簪子,勾弄几下,一头费劲梳好的青丝披散开来。他重新拿起梳子,重头梳起。

谢芳华闭上眼睛,等着他慢慢地梳。

谢墨含看着二人,暗自摇摇头,两人如此,显然容不得别人cha手,就算他身为哥哥,但是一个是妹妹,一个是秦铮,他就算cha手,也拦不住化解不开,只能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下。

侍画醒过神,给侍墨使了个颜色,侍墨立即出了房门,她走到桌前为谢墨含斟了一杯茶,也悄悄地出了房门。

谢墨含慢慢地喝着茶,同时耐心地等着二人。

门外听言见此张了张嘴,又乖觉地闭上,忽然觉得公子怕是魔怔了,不知道从何时起,公子就忽然近起女色来了,一个是听音,一个是忠勇侯府的小姐。过年这几日,公子给听音了三日假,她似乎人间消失了一般,而公子却得了个圣旨赐婚的未婚妻。

两盏茶后,秦铮重新给谢芳华梳了一个云髻,放下手,对她道,“睁开眼睛看看,这回可满意?”

谢芳华睁开眼睛,看向镜子里,的确是一回生二回熟,这回秦铮比第一次时梳得好多了,云鬓很正,不歪不斜,但是她偏偏不想满意,皱眉道,“太紧了,我头皮不舒服。”

谢墨含喝茶的动作顿了顿。

“那就再重新梳!”秦铮轻巧地扯掉了簪子,转眼一头青丝滑下,他二话不说,重新梳了起来,面色没有丝毫不耐烦。

谢芳华重新闭上眼睛等着他梳好。

听言在门外唏嘘了一声,除了听音,他还没见过公子对谁如此言听计从,难道出来一个例外就会有第二个例外?忠勇侯府的小姐也会是公子的例外?

谢墨含重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开口发表意见。

又过了两盏茶后,秦铮重新梳好了一头云髻,这一次的自然是不歪不斜同时不紧绷,且根根青丝被缠绕得极其乖巧,没有任何一根青丝落下。

“再睁开眼睛看看,这回如何?”秦铮对谢芳华询问。

谢芳华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心中暗自腹徘,人若是聪明,果然是做什么会什么,但是她偏偏鸡蛋里挑骨头,看看他耐性到底有多少。撇嘴道,“的确是不歪不斜不扭七扭八也不紧绷,但是被你梳了三次,我看着这个样式的云鬓都腻了,不想要这个了。”

秦铮挑眉,“那就重新换一个样式给你!”话落,随手扯掉了簪子和发带,一头青丝散下。且很是干脆,没有任何不满。

谢芳华再度闭上了眼睛等着。

听言张大了嘴巴,半响,连喘气都忘了。这不是明摆着忠勇侯府的芳华小姐在折腾公子吗?可是向来都只有他折腾别人的份儿,哪里容得别人折腾他?怎么今日就任人随意折腾了?

谢墨含放下茶盏,也有些看不过去了,但到底是没说话。

又是两盏茶后,秦铮重新换了个云鬓,对谢芳华道,“睁开眼睛看看,这个是不同样式的。你觉得怎样?”

谢芳华睁开眼睛,这回的确是换了新的样式,青丝盘成了数遭,高高起挽起,露出她纤细的脖颈,虽然珠翠未戴,但是分外娇人,她抿起嘴角,沉默片刻,说道,“昨日英亲王妃来忠勇侯府时不就是梳的这个头吗?如今放在我脑袋上,你不觉得太……”

“这个我竟忘了,那就重来!”秦铮不等她说完,勾手撤掉了簪子,一头青丝滑落。

谢墨含扭开头,看向窗外。

听言默默地背转过身子,看着外面的天空,怀疑里面的人他家公子吗?他莫不是找错人了?里面那个人只不过是披了公子的皮囊而已。否则怎么能半个多时辰过去了,还没发作呢!

秦铮依然没有丝毫不耐,重新拿起梳子,继续换了一个样式梳头。

谢芳华这回没闭眼睛,见他动作越发的流畅,丝毫不扯疼她头皮,更不扯掉她一根半根头发,南秦京城贵裔的公子哥里,尤其是秦铮这样的高门贵裔公子,谁会动手干侍候的活?他们觉得这是低下一等。自古以来,男人的手除了拿书卷笔墨便是骑马拿剑,可是偏偏就有这样一个人,处处不理会世俗规矩,固执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论身份和地位。

又是两盏茶时间,秦铮在谢芳华的目光下重新梳好一头青丝云鬓,看着她道,“这次如何?你若是不满意,我们可以再换。”话落,他柔和地补充道,“我自小就看兰姨给我娘梳头,她会的所有样式,我都会,开始不熟练,但是次数多了,也就熟练了。开始梳不好,但是梳得多了,也就梳得好了。”

谢芳华看着镜子不说话。

谢墨含终于回过身,低低地咳嗽了一声,提醒道,“再梳的话,就过了早膳的时间了。”

秦铮扭头瞅了谢墨含一眼,手按在谢芳华的肩上,微微一笑,“过了早膳的时间又有什么关系?爷不饿!”

“你不饿我饿了,就这样吧!”谢芳华终于败下阵来,无聊地摆摆手,她的好脾性遇到秦铮总要打个对折。这个人就是有本事让她即便气不是怒也不是。

“好,那就听你的。”秦铮扔了梳子,转身走到谢墨含对面坐下,对他道,“给我倒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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