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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门风月(95)

“皇上哪里话,他们父母早亡,是老臣没照顾好他们。”忠勇侯抹了抹眼睛。

“吴权!”皇帝摇摇头,对身后喊了一声。

“皇上,老奴在!”一个老太监上前一步,躬身垂首。

“你去将太医院的孙太医请来这里。”皇帝吩咐。

“是!”老太监立即快步走出了灵雀台。

“皇上,您是要……”忠勇侯看着皇帝,试探地问。

“老侯爷坐吧!众位爱卿也坐吧!谢世子、芳华丫头,都坐吧!”皇帝坐回上首,和蔼地招呼众人一番,才对忠勇侯解释道,“让林太医来给芳华丫头看看病症,他前些年医术也许不怎么样,这些年一直苦心钻研,医术比以前长进多了。”

忠勇侯看了谢芳华一眼,谢芳华垂着头,看不见神色,他“哎”了一声,缓缓落座,应承道,“今日是年节的日子,若不是皇上您早先下旨,老臣是不会把这个丫头弄进宫来惹皇上烦心的。”

“老侯爷说的哪里话?若是谢英兄还活着,恐怕早就会怪朕不管他的女儿了。”皇帝摆摆手,见左右相、翰林大学士、监察御史都恢复神色,只有英亲王一副神思恍惚的模样,喊了一声,“王兄,你说是不是?”

英亲王回过神,眼神复杂地看了谢芳华一眼,点点头,黯然道,“是。”

“王兄坐吧!你不坐,这两个孩子也不敢坐。”皇帝笑道。

英亲王似乎极力掩饰了片刻眼中的情绪,才缓缓落座。

谢墨含见皇帝瞅着他和谢芳华,他收敛心神,伸手拉了谢芳华一齐坐在了最下首。

“这个丫头乍眼一看是令人骇其模样,但是容貌却是万里挑一。”皇帝亲手给忠勇侯倒了一杯茶,对众人询问,“你们这时再看看她,是不是除了脸色白些,容貌极好?怕是这南秦京城挑不出来几个这样的样貌。”

“不错!”左相接过话道,“我看着芳华小姐倒是极像已故的谢英兄夫人。”

“那是自然,亲母女嘛!”皇帝笑了笑。

“说起来,谢英兄和夫人也死去十几年了吧?时间过得可真快。”右相盯着谢芳华眉眼,看了片刻,缓缓开口道。

“朕记得十四年了吧!”皇帝回忆道。

“回皇上,家父家目亡故十四年半了,那时候小妹才半岁。”谢墨含道。

“对,是十四年半了。时间过得可不是快?那时候朕派谢英兄为我暗访岭南,谢夫人不忍他自己长途劳苦没人照顾,硬是跟了去,后来在路途中出了事儿,丢下了一双儿女。”皇帝揉揉额头,“这些朕,朕一直后悔。那时候根本不该让谢英兄去岭南。”

“皇帝无需自责,犬子和儿媳为国效力,理所当然,死也是死得其所。男子汉大丈夫,生不能报效国家,还有何用处?出了事情也是他们命短,怨不得别人。”忠勇侯道。

谢墨含微微抿起唇。

谢芳华低垂着头,不戴面纱的脸,除了苍白还是苍白,根本就看不出别的颜色。

“今日过年,皇弟就别说这些故去的事情了。徒惹不快。”英亲王缓缓开口。

“不错,王兄说得对,逝者已矣,朕不说了。”皇帝点点头,随和地打住这个话题,话音一转,对英亲王问道,“王兄,秦铮那个臭小子呢?今日可进宫了?”

“进宫了!与他娘在一处。”英亲王道。

“他可带来了那个婢女?”皇帝问。

英亲王顿了一下,摇摇头,“臣不知,臣一早便进宫了,只是得知他和她娘不久前也进宫了,但是一个婢女的事儿,带没带来,臣却不知道了。”

“这个臭小子,弄个婢女还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往日他得了什么好东西,一准跑到朕跟前来显呗,这次倒是例外了,朕不但没见到那个婢女,这些日子连他的人影朕也摸不到了。”皇帝笑骂了一句。

英亲王不答话,其他人自然也不搭话。

“那个臭小子,满京城人人都知道左相的女儿喜欢他,他可好,将其推给了他大哥。”皇帝看向左相,没避讳左相的忌讳,当面问了出来,“左相,朕可听说了,今日你的女儿还要在宫宴上和秦浩论艺,让朕做公正?”

左相脸色僵了僵,站起身,恭敬地道,“小女顽劣,哪里知道儿女婚事儿能由得她说了算?这些年做出些荒唐行止,实在是让臣老脸无颜。都是老臣和夫人昔日过于娇惯她了,今日宫宴上,老臣定阻止她胡闹,皇上放心。”

“诶,阻止做什么?孩子们长大了,有些儿女心思也不是错处,若不是秦铮那小子不是东西,拉了皇后下了懿旨,朕才不会由得他胡闹。”皇帝摆摆手,脸色和缓,“左相坐吧!依朕看,王兄府中的大公子可比秦铮那个小混蛋强百倍,你的女儿嫁了他,不会委屈的。”

“秦浩这个贤婿的确让老臣和夫人满意。”左相坐下身,面上僵色尽退。

“能不能嫁娶,也要看是不是姻缘。”皇帝笑着道,“今日宫宴朕倒要看看他们怎么个论艺法,怎么个一局定输赢。若秦浩真配不上她,朕就应了她的要求,帮她退了婚。”

“皇上,万万不可,儿女姻缘怎么能由得她胡来?”左相立即摇头。

“王兄自小栽培秦浩,不一定输了你的女儿。”皇帝抬手打断他,笑看向一处,“孙太医来了!倒是够快。”

左相只能住了口。

谢芳华抬起头看了一眼,果然见皇帝的大总管太监吴权领着孙太医来到了灵雀台。

谢墨含看着孙太医眉峰紧了紧,见谢芳华神色不变,他也稳住心神不动。

“臣拜见皇上!”孙太医跪地见礼。

“免礼!”皇帝摆摆手,看着他,“孙爱卿,朕宣你来,是想你给忠勇侯府的小姐看诊,她就在这里,你上前给她看看吧!”

孙太医站起身,眼睛扫了一圈,目光落在唯一的女子谢芳华身上,对于她苍白无半丝血色的脸愣了愣,须臾,躬身应声,走到谢芳华身边,“芳华小姐,请伸出手。”

谢芳华缓缓伸出手。

谢墨含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搭在了谢芳华的手腕上。

谢芳华一怔。

孙太医一僵。

谢墨含低低咳嗽了一声,对孙太医和向他看来的目光们解释,“小妹自小不喜生人碰触,更何况是久居闺阁,不曾见过外男,孙太医海涵。”

孙太医回过神,连连拱手,“谢世子说得是,芳华小姐身份娇贵,又是女子,有些忌讳实属正常,你放心,隔着帕子我也能看诊。”

谢墨含点点头。

孙太医小心谨慎地将手按在谢芳华手腕上,隔着帕子仔细把摸起来。

皇帝、忠勇侯、英亲王等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孙太医和谢芳华。

灵雀台一时间分外安静。

孙太医脸色不停地变幻,各种神色都交替地出现在他已经布满皱纹的脸上,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放下手,对上首的皇帝拱了拱手。

“孙爱卿,你可看出她是何病症了?”皇帝开口询问。

孙太医抬头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扯掉手帕递给谢墨含,抬起头,目光静静地看着孙太医。

孙太医收回视线,对皇帝请罪,“皇上恕罪,老臣医术浅薄,实在看不出芳华小姐是何病症。”

“哦?看不出来?”皇帝扬眉,“什么病情也说不出来吗?”

孙太医垂下头,“芳华小姐的身体很是奇怪,像是有心悸之症,但又不像,像是有哮症,但也不像,像是有毒症,但还是不像。老臣实在说不出病情。”

“这可奇了!竟然是这样。”皇帝露出几分不解,“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病症?”

孙太医垂首,摇摇头。

忠勇侯此时接过话,“皇上不必为这丫头费心了。”

皇帝看向谢芳华,见她脸色清清淡淡,孙太医诊断不出她的病,她也没什么情绪,像是经历得太多,已经习惯了,失望太多,便也无所畏惧了。他叹息一声,“孙太医诊断不出来不要紧,继续遍访天下医者,总有人能有神医之术。”

“皇上早先便说过,以忠勇侯府的能力,私下里神医不知道请了多少,怕是都请遍了,这绝顶神医恐怕真是不好找。”左相接过话道。

皇帝眸光动了动,沉声道,“我南秦没有神医,便去北齐找。北齐找不到,便去海外寻。普天之下,难道真就没有医术绝顶者?”

左相失了声。

“朕记得这丫头出生时没听说有什么病症,后来这病究竟是怎么得的?”皇帝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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