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云见日(40)

“你后悔吗？”喻晓霜喝了一口奶茶，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我。

“不后悔，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儿。”

可我心里都是事儿。

“你知道吗，你小时候老拉我仰面朝天，一看就是好久，然后你总说，好晕。”喻晓霜半眯着眼望着湛蓝的天，好似沉溺其中。

“我现在已经不晕了，不过我不爱看。”我其实不记得有这么个事了。

“也是，快二十年了，谁还记得当初……”喻晓霜偏过头小声问道：“你……真的爱我吗？”

原本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是个毋庸置疑的问题，可我生生把它憋在我的心里，只反问道：“那你呢？”

我没有回答，是因为生气，直到此刻，她还在犹疑。

喻晓霜脸色变了变，虽然只是一瞬间，不过我看见了。

“苏墨，我其实有偷偷地去找过你，就在十二年前，可你不在苏家村了，再后来我又去你姑姑家找，你又换地方了，她们说你读大学后就再也没回你姑姑家。”喻晓霜眼眶红了，声音渐沉：“我外婆家离X省两千多公里，坐车要熬两三天，我攒的钱不够继续寻你，只得放弃，一直到最近几年，我才有了你的消息……”

“以前的事就别提了。”我不得不承认我心里是有触动的，我拉着她的手轻声说道：“这事怨我，我把你给忘了。”

“不，不是这样的！”喻晓霜抱着我的手臂嗫嚅道：“是我对不起你，当年你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我却离开你。”

“那不是大人之间的原因吗，你才多大，不怪你。”我摸着她柔顺的头发安抚着。

“是我太自私了……”喻晓霜说：“我原本是跟我爸爸的，可我不喜欢他喝酒后的样子，我害怕，我就……我就一定要跟我妈走，是我自己……选的。”

原来当年离开我，真的是喻晓霜自己选的，我一直以为那事是身不由己的，后来的事情我其实还记得那么一点儿，我和奶奶都病过一段时间。

不过喻晓霜大可不必告诉我这些，毕竟我都记不清了。

“你看我们现在不是在一块吗。”

因为喻晓霜的坦白，我心里的阴霾顿时消散，我自认为我不是个小心眼的人，特别是对于自己身边亲近的人，况且我也没甚么亲人朋友。

“我做过的错事挺多。”喻晓霜攥紧我的衣袖，满目歉疚：“你都不跟我计较吗？”

“以前的事过去就算了。”

人活着总要往前看的。

“那以后呢？”

“以后，你别这样了，你只能跟我一起，知道吗？”我低下头笑道，眼角余光瞥见后门口的服务员，为了避嫌，我忍住了想把人拥入怀中的冲动。

我只想着，以后好好过日子，就像普通情侣那样，过一辈子。

喻晓霜却沉默了，握着的手有些凉，我分明感受到了她的颤栗。

“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我心间倏然紧缩，我是真的不想再承受一次打击了。

“没……”喻晓霜坐直了身体，冲我破涕为笑。

尽管如此，我依然察觉到她眉宇间那抹淡淡的哀愁。

我并未多想，或许是喻晓霜不想欠着我那么大一笔钱，所以才会这样。

吴世荣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不知情，他只留下一位财务人员跟我去了一趟银行，周敏让我放心，说是协议签了，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个法盲，所以对此我并无异议。

回来的路上，喻晓霜拉着我的手，就像儿时那样，她在前头滔滔不绝，我在后头静默无声，不过我的神情是认真的，尤其是看她的时候。

喻晓霜不停地给我讲从前的人和事，我模糊的记忆也被渐渐打开。

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般缅怀过去，不过我还是很乐意记起那些过往，无论好坏，喻晓霜尽量挑开心的讲，比如我曾把一个欺负她的男同学打得满地找牙的故事……

偶尔她也会提到她的父母，特别是她的酒鬼父亲苏成功，一个与喻晓霜母亲不断分分合合的男人。

“我爸第二年就去找我妈复婚了。”喻晓霜苦笑说：“我妈心软同意了，谁知我爸离开苏家村竟然撞了大运，做生意发了小财，这人啊，有钱就变坏，他不但又喝上了酒，还泡上了妞。”

所以后来他俩又离了，再后来复合，直到几年前她爸得了重病。

“我其实还是挺恨我爸的，因为他的善变和滥情，不过我妈喜欢。”

初秋的气候很好，阳光和煦，暖而不躁，如水般澄澈的天空上偶有飞机划过，留下一道道白痕，缄默不语的我忽然想说话。

“我不会那样，我……”我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我只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