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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瘾(49)

作者: 扶他柠檬茶 阅读记录

他吃了些东西后,开始对这个空寂的环境感到好奇,于是站起来绕着餐桌走了几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段视频里的夏墨让我觉得和现在的夏墨不太一样。他灵动而清澈,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和期盼的样子。

之后的视频都是零散的,夏墨在书房里写东西,坐在书架前盘着腿看书,在草坪上和其他的年轻人一起打网球,只有他一个人的游泳池……

至此为止,这些视频都可以算是正常。

第二张光碟播放完了。我放入了第三张。

镜头里是昏暗的卧室。窗外的月光落在床榻上,珍珠白的床上,夏墨正在安睡。

机位是固定的,但是偶尔会有摇晃,应该是有人拿着录影机在旁边拍。

卧室的门是开着的,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睡袍走进了画面。他接近了熟睡的夏墨。摄影的人将镜头拉近了,夏墨睡得很熟,直到有人在睡梦中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惊慌地挣扎了起来。挣扎了很久。我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演戏,也不是许驼和我之间的开玩笑——这个人是真的想掐死夏墨。

视频并不带录音,可我能从他惊恐的表情里想象出当时的动静。他们几乎是扭打在了一起,直到夏墨挣脱,从床上滚落到拍摄者的脚边。镜头剧烈摇晃数秒,屏幕暗了。

我看着黯淡的屏幕,意识还没从惊愕中舒缓过来。

这张光碟里的内容还没有播放完。屏幕暗了很久,足足有五分钟,画面重新亮了——这次的场景很熟悉。

是我所在的这间监牢。

布置有些许的变化,但大致是一样的。夏墨神色苍白,坐在画面正中的椅子上,脸上和身上布满淤青,脖子上还带着绳痕。他在说话,双唇颤动,可因为没有录音,我听不见。

之后的录像带,就像那些照片,不断地重复记录着夏墨在这间房间里度过的时间。

从第十张光碟开始,他的精神状态开始急剧变糟,会突然对着镜头哭或者笑,这种时候,拍摄者就会放下摄影机,揪着他的头发将他带到角落的水盆里,把他的头按在水里,强迫他冷静下来。

如果普通男性一年可以长大约三十厘米的头发,考虑到营养不良和心理因素,那么夏墨从监牢的第一段视频中的短发到第十七段视频里的中长发,他至少在这里度过了一年半。

但我还注意到了他身体上的变化。也许是因为缺乏日照和营养,或者长期处于极度焦虑和恐惧的状态里,他的身体在发胖。

可很快这个论点就被我推翻了。这不是发胖,因为他只有腹部在变大。这应该是某种病理性变化,比如腹水?毕竟这里的卫生情况不会太好,说不定是感染了寄生虫之类的……

我强迫自己按下暂停,去吃东西和睡觉。假设最糟糕的情况,我说不定也要在这里待很久,必须保持睡眠和运动,不能被逼疯。

饮食里又被添加了那种药物,我再次不受控制地睡死过去。

在一场疲惫的强迫睡眠后,我头痛欲裂醒了过来。这时,耳畔听见了水声。

水声?

从地上爬起来后,我环顾四周。水声是从淋雨的方向传来的,里面还有水蒸气散出来。

我立刻站起来,警惕地翻出抽屉里的榔头。因为饮食里的药物,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似的,我只能勉强握住它。

水声停止了。淋浴房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出现的人。

——夏墨。

他裹着浴衣,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向我走来。看见我一脸警惕,他笑了笑:“早啊。”

“……你为什么在这?”

“我在这很奇怪吗?”他走到我身边,拿起椅子上的遥控器,电视机休眠的屏幕重新亮了起来,“偶尔会回到这里来住一段时间……啊,你都看到这里了。”

我没有回答。

他继续播放那些光碟,看着屏幕中的自己——夏墨的腹部越来越大,但他的其他肢体并没有消瘦下去,这不像是肝病或者感染寄生虫的样子。

“那个疑问,不是只有你提出来了。许驼和小杰在从前问了我很多次。”他说,“‘雪雅的妈妈是谁’,‘我的妻子是谁’……诸如此类的。”

然后,他微微拉开浴衣的下摆。在平坦而线条柔和的小腹上,有一道伤口的缝合痕迹。

“Hermaphrodite。”

在我彻底失去思考能力的时间里,他说了这个词。

“生物学上,极小概率的发育畸形,染色体的异常,导致拥有两套完整的性别体系。怀孕本身又是一种极小概率才能发生的情况,却偏偏发生了,那是我被囚禁在这里的第二年,他答应放我出去——但其实我逃再远也没有什么用,我已经被这里彻底囚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