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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瘾(60)

作者: 扶他柠檬茶 阅读记录

L班成立后,他和许驼从夏墨的住处搬了出来,有过一段差不多两三年的同居。许驼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都偷装了针孔监控,防止他在家自杀。和我享受濒死感不同,他是真的想去死。

后来他跟着附近马路边一个弹唱艺人学尤克里里,音乐让他感觉稍稍好过些。许驼说你别不相信,这家伙以前杀条鱼都怕。

逃亡旅途没有多少娱乐,打开广播,只要是音乐有关的栏目全都在讨论杰克曼的事。阿杰打开车顶天窗探出身子大笑:“老子名垂青史了!”

“别乱用成语,这叫遗臭万年。”许驼转头低低笑着。

我打开后座车窗,闷闷道:“那这车现在臭得和鲱鱼罐头一样。”

他看我,一直看着,不说话。

“你看我干什么?”

“我在想,你运气不错。”

夏墨对我做的那些事,足够把一个普通人彻底逼疯了。

某种意义上,我对濒死和绝望的喜爱救了我。被囚禁逼疯也是一种濒死感,我至少勉强能从里面汲取些许正反馈,人格不至于被彻底破坏。

在逃亡的第七天,我总算可以不依靠药物保持睡眠超过三小时。许驼总在我边上,他喜欢用毯子把我层层包裹起来抱着。这种让人回归襁褓的感觉能让所有焦虑不安都平息下来。

“小时候,他就这样安慰我的。”阿杰时常把车停在路边,带我下车抽烟,“不行,他果然不是我的那杯茶。和这种人在一起,负罪感太严重了。”

“负罪感?”

“被他安慰和保护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是废物。更恐怖的是,你还会渐渐觉得,被他护着当一只废物还挺不错的。”

然而绝大部分正常人都是杰克曼所谓的“废物”。废物不会战斗,不会自保,等待着其他力量的保护。

但这样是很幸福的。一辈子活在光明的世界里,从生至死,遭遇最严重的事情,也许只是报警投诉邻居扰民,或者接到父母在医院被抢救的通知电话。

车祸?疾病?负债?被欺诈?

总之等待着命运随机安排不幸与幸运落在头顶。

“我到现在还很不喜欢打火机。我小时候,打火机还不像现在这样不值钱,在便利店一块钱随便买。”他把玩着指间的火柴盒,“我记得那个男人有一个大红色的打火机。收养我和严哥的男人——姑且叫他养父好了,这个男人收养了很多小孩,在城乡之间有一套很老的小院子与排屋。某个圈子的人知道要怎么找他,怎么对暗号,怎么让他挑选对胃口的孩子。‘红色打火机’喜欢挑我,如果他办事前打两下火说明心情不错,打三下火就说明我要倒霉了。”

那时候他依赖许驼的保护。后来依赖夏墨的保护。再后来,他以为新生活被搭建了起来,自己从此就是那个光鲜亮丽的歌手。

“……还是只能跟着他一起逃啊。”他苦笑,“我好像个废物……我昨晚居然还在想老师,在想是不是放他走会更好。”

“不会的。”我说。

他没再说夏墨,熄了烟,哼着歌走向了车。我听见他嘀咕,“要不然一边逃跑一边发新歌吧?”

目的地是一座小县城。这里和大城市就像隔着一道二十年的时光河流,小卖部里放着热辣辣的情歌,放学的孩子们像群鸟般,骑着自行车掠过马路。

豪车和这里格格不入,许驼不止说了一遍要换车,但阿杰对车有种迷之执着。

尽管现在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天天给车做养护,蒂芙尼蓝的车身上满是淤泥和划痕。我觉得这样更可疑。所以他们去找人,我借了旁边店铺的水管把车洗了。

这座城市并没有那么在意外来者。我躺在车顶看着灰蒙蒙的天,甚至萌生出一种念头——不要去北方了,就藏在这也不错。

但当我从车顶下来后,这个念头也烟消云散。

有天,他们离开了很久。我一个人在车里待了很久都没等到他们。

心里不禁想到了那个结果——我们在路边吃饭,小店的电视里也放着关于他们的新闻。如果单单从面容来看的话并没有什么大风险,他们用牙套与鼻内撑改变了口型与脸型。

但如果再不往北方走,南方的搜捕网会越收越密。

就在我几乎以为他们被抓了的时候,许驼回来了。但回来的只有许驼。

“怎么了?你们找到那个人了吗?”我问。因为他一言不发。

他在车上抽了支烟,像在为了某件事陷入巨大的举棋不定中。

“阿杰呢?”

我没见到阿杰。

过了一会儿,许驼熄了烟。他将车开向出城的道路,神色看着呆呆的。要是从前我说不定会觉得好玩,拍照留点黑历史。可现在看见他这个表情,就说明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