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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长天(5)

这一年的端午,慈宁宫里照例设宴招待亲贵福晋和命妇家眷。康熙下朝回来,到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看到索额图的女儿桓若,他很高兴,跑过去问她:“你妹妹来了吗?”桓若道:“妹妹来了!刚才她和惠珠格格在一旁说话,这会儿不知去哪儿了。”康熙四处望望,又走到暖阁里,也没有看到婉筠。

他步出慈宁宫,来到慈宁花园里。在花木fèng隙里,远远瞧见一个人,站在一大株欺霜赛雪的白牡丹旁边,看身形,正是婉筠。那株牡丹花朵硕大,雪白晶莹,仿佛瑶池仙品,哪似人间之物。太皇太后一向最喜欢这株牡丹,亲自起名叫白鹤卧雪。婉筠就站在花儿旁边出神。康熙向她走过去,打量着她。她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缎袍,头上只用一支玉簪挽了个飞燕髻,没有别的饰物,脸上也只是薄施脂粉,但她沉思的面容令她格外惹人怜爱,像冰雪一般出尘脱俗。她一双手温柔的抚摩着怀中抱着的金黄色小猫南瓜少爷,心思不知飞到哪儿去了。纯净无暇,美丽动人,是花儿像她还是她就是白牡丹的化身?这景象深深印刻在康熙心里,很多很多年都不能抹去。

康熙慢慢走进她,既不愿惊动她,又想她能注意到自己。他的衣服拂动了花叶,“簌簌”响声使她抬起了头。看到康熙,她微微诧异,但也没有惊喜的表示,只是淡淡的道了个万福,没有下跪。康熙注意到她眉宇间的忧郁,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奴婢见这花开的好,便过来看看。”她的表情仍是淡淡的,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几乎要把眼睛遮住。“你要是喜欢,我叫老祖宗送给你一盆。”康熙道。婉筠这才抬头,有一点哀怨的说:“奴婢哪敢夺老佛爷之爱。”康熙不解的望着她,问道:“筠儿,你今天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告诉我好不好?”婉筠抱着小猫,又向康熙福了一福,道:“皇上吉祥!这一次,恐怕是奴婢最后一次进宫来给您请安。愿皇上万福金安,早日亲政。”她转身要走,康熙急忙拦住她,道:“你不说清楚,朕不让你走!”他情急之下,摆出了皇帝派头。

婉筠默默的望着他,眼神中有一丝可怜的神色。她把小猫放下地,小猫自己在糙地上玩得起劲,她却深深叹息着。康熙低声道:“你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连聚忠和你叔叔都不告诉。”他心里油然生出怜意,握住婉筠的小手。婉筠轻轻把手抽回来,淡然道:“叔叔早就知道了。”“什么?”康熙眉心一皱。婉筠踌躇片刻,鼓起勇气道:“鳌拜替他侄儿纳尔杜向我爷爷和阿玛提亲了。我爷爷还在考虑,我阿玛却是赞成的。”她说这话时,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康熙好象忽然间被人重重一击,差点儿就有些站立不稳。“鳌拜,他怎么敢——”他紧紧的握着拳。婉筠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忙道:“皇上,您没事吧?”康熙脸色青白,看了婉筠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转身跑了。婉筠立在原地,呆住了。

康熙一口气跑回慈宁宫,想向太皇太后诉说他的心事。可见到满屋的宾客,他克制住了。自他幼时起,太皇太后一再教诲他,凡事不可任性,不可逾礼,要有君王之度,要三思而后行。他放慢脚步,心里酝酿着该如何同皇祖母开口。苏嬷嬷细心的注意到他的情绪异样,悄悄的观察着他。

夜晚,康熙没有像往常那样夜读,他早早就睡下了,然而满腹心事让他辗转反侧。一想到婉筠可能会嫁给鳌拜的侄子,他心里就莫名的烦躁。因为那意味着自己将再也见不到她。“鳌拜真是个大混蛋!总有一天,我要打败你!”他握紧小拳头,暗暗发誓。“可是等到那时侯,筠儿说不定已经……不行!我不答应!”他愁眉苦脸的拿被子蒙住头。

服侍小皇帝就寝后,几个照顾皇帝饮食起居的嬷嬷在暖阁外低声闲聊。一个嬷嬷道:“皇上今天怎么这样早就睡了?往常都是读到二更天。”另一个嬷嬷道:“可不是,今儿个晚膳也用的少,就吃了几块鹿脯和一个奶卷儿。皇上是不是病了?要是病了得快回老佛爷。”先一人道:“不会吧,今早还好好的,可能是最近读书读的太累了。那么点小人儿就要夜夜苦读,真是难为他。”康熙听出来,说话的是他的看妈桂嬷嬷和乌拉嬷嬷。乌拉嬷嬷悄声道:“我听伺候孔公主的宫女翎子说,老佛爷和孔公主商议,要给皇上定亲。”桂嬷嬷吃惊的啊了一声。康熙也惊了一下,大气不敢出,生怕听漏了一句。桂嬷嬷道:“这也太早了吧,皇上实足才十二岁呀。不知定的那家格格?”乌拉嬷嬷道:“左不过是太皇太后的娘家科尔沁的格格、郡主,太宗皇帝和先帝不都是娶的蒙古皇后。满蒙联姻是惯例啊!先帝当年那么反对,两任皇后不也都还是蒙古格格。”康熙听到这里,如坠深渊,难过的只想大喊大叫。“我不要蒙古皇后——皇阿玛不要,我也不要!”他在心里强烈的呼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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