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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莫非是个渣受?(7)

自己脱就自己脱。人家皇帝都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他居然还要自己脱。

唉,手残脱不下来,愁,牵动了伤口,疼。

皇帝磨磨唧唧,好容易脱下后亵衣。

脱完暗自细细数了一下自己一身的伤痕,发现竟比想象中伤得还重。他这一身伤是真的多、而且是真的深,全身都快没一处好地方了。

但这未免也太夸张。

感觉曾经被刀砍过、被斧劈过,还被箭矢射成了一只刺猬!

药凉凉的,也香香的。

岚王换药全程动作轻柔,一直注意不曾弄疼他,只在最后弄到额头纱布时一时不慎。

宴语凉:“嘶——”

冰凉的手指马上轻柔地熨帖过去。

“太医说,多半就因摔到此处,阿昭才会什么都记不起了。”

“……”

宴语凉:“咳,那个,说起来爱卿啊,朕究竟是如何的不小心,才会摔到头又落了这么多伤?”

堂堂一国之君,住在九重宫阙。身边宫人护卫一大堆小心伺候着。

按说能伤成这么重根本就是不合理。

“……”

“……”

片刻后,岚王垂眸:“都怪微臣的失职。”

“去年十月入冬,臣带梧桐大军与北漠军北疆交战活得大捷、收复燕云失地。蒙陛下圣恩,千里迢迢御驾来到边关慰问劳军。却因臣一时轻敌、贪功冒进落入埋伏,连累阿昭在混乱之中为北漠贼兵所伤。”

这……

若事情真是如此,倒是合情合理。

宴语凉亦注意到,这还是第一次岚王在他这个天子面前自称了“臣”而并非“我”。

然而并没什么用。

称臣是称臣了,但人家却依旧是对他这个真龙天子想摸就摸、想抱就抱,换个药指尖就不曾舍得离开过他的皮肤。

唉,说好的天子威严,龙爪龙须随意碰不得呢?

正想着,又是一阵幽冷的香气扑面。

果然指尖碰触并不够满足权臣岚王,他这只假龙天子又被一把揽住了。

岚王佝偻着身子拘着他的腰,埋首在他肩中:

“都是我的错。”

“那时,阿昭明明就在我眼前,可我却未能保护好你。”

“都怪我,害你受了那么重的伤。”

“……”

岚王默然抱了他好长一会儿才又放开他,浅色的眸子里带着愧意。

“阿昭,前几日我……一时心急失态,吓着你了对不对?”

“……”

“但阿昭你不知道,你之前整整躺了两个多月,一直一直都不肯醒来,好些人都说、说你可能永远都再也醒不过来了。”

“可我不信,我一直等你,一直等一直等。”

“好容易你终于醒了,可却又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你把我都给忘了。阿昭,那时我实在、实在是……”

“……”

当——当——当——几声威严古朴的钟声从远处传来,那是五更早朝的钟声。

窗外天边已是鱼肚白的颜色。

岚王整夜未睡,但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钟声阵阵催人命。

他无言,终是不舍地狠狠抱紧了一下皇帝,继而放开,低头整了整衣袖。

人已憔悴得不像样,满眼血丝步子都踉跄,竟似乎还强打精神要去拿他那套玄黑金绣蟒衣去上朝议事。

晨光熹微,逆光照得男人身影挺拔寂寥。

宴语凉:“岚王!”

岚王停下脚步。逆着光宴语凉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阿昭以前,”他涩哑道,“从不唤我岚王。”

“青瞿。”

“阿昭以前,一直都叫我‘青瞿’或是‘青卿’的。”

“……”

青瞿。青卿。

宴语凉低声念了几遍这两个名字。却无法勾起半分回忆。

他确实什么都记不起。

尽管眼前岚王如何满目温柔、情真意切,他依旧记不起他们之间半点曾经的点滴。

既记不起,便无法验证岚王所言的真伪。

钟声渐去。

岚王走前,唤下人重新拿了个暖手炉给他抱着。一阵安顿好了,才抚了抚他的发丝柔声道:“阿昭乖,再多睡一会儿。”

“太医说了,你要多休息才能好得快。你听话,我下了朝便回来陪你。”

“……”

“阿昭。”

“嗯?”

“你是什么也不记得了,不是骗我,对不对?”

宴语凉看着他,摇头。

“好。那我就信阿昭,阿昭说不是便不是。”

岚王上朝去了。

当——当——当——

第二次钟声,人却突然去而复返。

清早朝霞浅绯,露气湿重。

岚王似是强忍着什么情绪,冰凉的手伸进锦被一把抓出宴语凉的右手。垂首跪地,墨色长发散落一地,一半落在阴翳里。

他的手指虽修长漂亮,但掌心里其实很多厚茧,那是常年征战拿兵器留下他,有一种粗糙的温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