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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臣/太傅很忙(104)

作者: 楚山咕 阅读记录

这话听着就知道是玩笑,连小孩子都不会当真,褚晚龄兀自凝视着她,眉目坦然,并不多说。

许一盏被他盯了一会儿,算是败下阵来,扭头望向天边高悬的轻云——雨过天晴,虹光温柔,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褚晚龄依然笑而不语,许一盏也不再坚持,牵着白马,付过租金,独自跨上马鞍,总算又恢复了俯视褚晚龄的角度。

后者言笑晏晏,微仰着头和她对视,许一盏心中微动,居高临下地抬抬下巴,探身点了点他雪似的风氅:“好漂亮的公子。走,跟小爷一起乘马游湖,逃奔去也?”

她这句话来得突兀,连许一盏自己都没意识到说了句什么鬼话出来。好在许一盏拥有多年与地方官员们打嘴仗的经验,下一刻便回过味来,上一句话说得不甚体面,便恰到好处地收回手,两人的距离随之拉开,改口道:“啊,得意忘形了...多有冒犯,上马吧。”

褚晚龄微微垂目,抬腕抚上马鞍,许一盏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太子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可以蜷成一团、温顺妥帖地窝进她怀的小孩儿了。

——但她也从未以女子姿态与人同骑过,因此只是抿了抿唇,却没让步。

“一盏。”

许一盏眼睑微跳。

褚晚龄的呼吸都很矜持,像是唯恐惹她不快,良久,他屏住呼吸,轻声说:“带我逃吧。”

那一霎时,连心跳都像是停止。

许一盏太多年没见过小太子,以至于根本回忆不起,褚晚龄上一次这样谨小慎微地与她说话是在何时何地。他的声音轻得像是一只战战兢兢的蛾,不期然地,成为火焰的不速之客。

火光映着他翩跹的影,流连浮动,在许一盏的心海点出几圈涟漪。

“......逃去哪?”

许一盏的声音也很轻,她意识到自己已经触及褚晚龄不为人知的某些软肋,她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但褚晚龄很久都没有再回应。

又过了一会儿,褚晚龄退开几步,他们的距离再度拉大,许一盏听见他袍角摩擦的声音,随后是褚晚龄对马厮说:“再牵一匹来,有劳。”

-

策马寒秋里,鞭落惊雁回。

许一盏一身红衣,骑在白马之上,仿佛白雪地中的一树红梅,夺目得紧,褚晚龄一路尾随,两人都静默无言。

临出城郭,许一盏打破沉默道:“午饭还习惯吗?”

“很好吃。”

“我做的。”

褚晚龄没做声,许一盏等了片刻,又补充:“我第一次做饭,等会儿如果拉肚子,你多担待。”

褚晚龄有些懊悔中午只顾着扮柔弱,吃得不多。

“殿下这次微服私访体察民情,打算留多久?”

“......半月左右。”

许一盏笑了一声:“挺好,一来一回,昼夜兼程,路上就得花去十天。”

褚晚龄中规中矩地答:“是短了些,但日后还有机会。”

这次没应声的成了许一盏。

他俩之间少有如此沉默的时候,这也是褚晚龄头一次不敢主动开口。

他不知道许一盏为什么要说那句“逃奔去也”,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鬼使神差一般的言语,离奇得像是有人在须臾之间诱动他浑身上下的所有恶念,顷刻如潮,吞没他余下的理智,糊里糊涂地说出那一句,“带我逃吧。”

和他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身高不同,许一盏比之四年前,除了又高寸许,显得更瘦,体态也更多了些女子的特征,其余并无太大的变化。

眉眼依旧是那副眉眼,狡黠又灵动,细眉两弯,妙目一双,眸光若刀,锋利而不留情面,直将大皖十三州都切割殆尽,众生落她眼里,都是一般无二的渺若微尘。

华都的贵女们身如弱柳,婀娜多姿,曳地的裙摆随时等着承接待开天恩的日月——许一盏却不一样,玄黑玉带束着她劲瘦的腰身,背挺得笔直,日光普照,唯独在她傲松也似的背影上乐不思蜀,一路落下恋恋不舍的吻,使她每一处都熠熠生辉,引人瞩目。

她哪里会是等候天恩的寻常女子,她是直奔日月而去,要逼日月在她枪下束手就擒的天生名侠。

褚晚龄只觉得喉咙发紧,他想说话,声音却很嘶哑:

“姐姐。”

许一盏背对着他,白马走得不疾不徐:“说。”

“你在生气吗?”

许一盏反问:“你又做错事了吗?”

“......我不知道。”

许一盏说:“那我也不知道。”

“但我知道你在生气。”

“那我也知道你犯了错。”

褚晚龄叹了一声。

许一盏勒马,没有回头看他,而是自顾自地眺望远方,不知是和他说还是自言自语:“湖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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