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称臣/太傅很忙(80)

作者: 楚山咕 阅读记录

没等他说完,许一盏已经猛地一拳砸在桌上。

木质的桌面立时裂开几道狰狞的纹路,门外静候的宫侍也听得这声巨响,急忙敲门,褚晚龄却眉眼平静,正视着许一盏怒气冲冲的面容:“您还很易怒,这就更容易被人抓住把柄了。”

许一盏凝视他半晌,忍住骂人的冲动,沉声问:“殿下,这是您的真心话?”她顿了顿,改口问,“不对...该说,您确定要这样和我说话?”

——连一点虚伪也不屑?平时的尊师重道温柔小意也不再装?

但褚晚龄没有回答她,他也站起来,霜白的锦衫加身,仿佛在他身上落了整夜的雪,他便盛着满怀冷清和决绝的寒意,连目光也格外冷淡。

陌生得仿佛素未谋面。

许一盏看着他,良久,对方先开口。

“一盏,”褚晚龄说,“你回梅川吧。”

-

那晚的许府大门被许一盏一脚踹开,两指厚的门闩从中断得彻底,轻环轻珏均不敢言,连许两碗也乖觉地缩在边角默默摇尾。

许一盏甫一回到太傅府,便从落兵台上一把拎起那柄最受她偏宠的红缨枪。

鲜红的缨穗犹如泼溅的血色一般,扑月也似地杀入杳杳的星辰之间。四下枪风猎猎,寒芒又如急坠的野火,匆忙奔赴向将至的燎原。

她足将那把枪舞得风声贯耳,满地残梅恍如战后的疆场,下人们围守一旁,都被那阵冲撞的杀意所惊。

直到一朵红梅被许一盏一脚碾碎,红缨枪忽地止了攻势,天地之间唯余她仓皇的喘息。

许一盏感觉喉咙痛得似要咳出血来,四肢蔓延的疲惫仿佛缠缚着她的毒蛇。她回眸时瞥见早就被她弃掷在地的风氅,后者孤零零地伏在地上,轻环他们甚至不敢上前收拾。

许一盏默然片刻,汗水凝在她的眼睫,随着眨眼,笔直地坠落在地。

猛然间,一阵酸意也漫上她的眼眶。

许一盏几步过去,捡起风氅,哑着声音道:“来杯水。”

未等她说完,已打身后递来一杯热水,许一盏身子一僵,缓慢地转回身去。

——来人矮她一些,身材还瘦,是少年模样。

不是知错能改的褚晚龄,是明知故犯的卫至殷。

许一盏默默地接过水,余光打量他紧贴着身上的黑衣,刺鼻的血腥味迎面扑来,许一盏蓦地皱了眉。

“你受伤了?”

“轻伤。”

“看着不像。”许一盏说,“像快死了,来我家求个痛快。”

卫至殷不能理解她的幽默,只是冷冷地还了一记警告的眼神:“少和许轻舟学嘴。”

许一盏便耸耸肩。

卫至殷的伤必然不是轻伤,单是这阵腥味儿就不可能是轻伤——但与她何干,许一盏懒得搭理。

她如今有更急切的事要考虑,譬如挑个良辰吉日趁释莲不在时杀进东宫,套麻袋把那狗东西太子打一顿出气。

但卫至殷显然也不是无缘无故来找她,两人彼此打量一阵,卫至殷也问:“你哭了?”

“......”许一盏乐了,“你要安慰我?”

“我想嘲笑你。”卫至殷正色说,“但我们订过亲,不礼貌。”

许一盏回以白眼。

卫至殷又默默半晌,确定许一盏已经来了精神,复道:“你是因为太子在哭?”

许一盏扫视四周,下人们都已自觉散开,才说:“是为了皇粮。下派地方就没那么多俸禄了。”

卫至殷点点头:“这才像你。”

“没别的事就滚蛋。”

卫至殷连忙捉住她想推自己的手,平静道:“我不杀方沅了。”

“算你懂事。”

“......”卫至殷似乎有几分动容,许一盏一时没整明白,愣是从他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出几分同情。随后卫至殷道:“你可能要死了。”

许一盏周身一颤:“有几个杀得了我?”

“许一盏,”卫至殷想了想,认真地道,“你是活腻了。”

-

他居然不像在骂人。

卫至殷向来不爱逞口舌之快,他说她要死了,就多半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但许一盏掀了掀眼睑,实在提不起力气,只能一如既往地讥嘲道:“嗯嗯,谢谢关心。”

“.........”卫至殷又想了很久,他说话一向很慢,因为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许轻舟嘴贱的每一种风格,总能冒犯他人于无意之中,所以常常需要更长时间来思考措辞。

“活腻了也别死在华都,我在云都,收尸不方便。”

许一盏:“......”

突然觉得还是可以再活八百年的。

-

卫至殷是几时走的,许一盏也不清楚,等她再度醒来,天光熹微,又是新的一天。

太傅府的人都不敢打扰她,而她回家前特意戴了帷帽,不曾露脸,至于女子装束——总是短打轻袍,乍一眼也分辨不出太大差别。

上一篇:真千金的满天星 下一篇:炼狱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