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颖还记得, 当年邻居家门的结构。那门有两层, 一层是普通的门，还有一扇则是外层的铁栅栏似的镂空防盗铁门, 是从外头上锁的。
当时邻居家的小孩经常被锁在屋里头, 没得吃也没得喝，很可怜。有一次姜颖放学回来撞见她开着里面那扇门，蹲在镂空铁门后面等待家人回来，就上前去同她攀谈了几句。
从那之后, 姜颖就经常都会通过那铁门镂空的间隙之中给她塞一些吃的。那些吃的, 都是姜颖从自己牙缝中省出来的。
姜颖回忆着当年的点滴, 有些入迷。半晌, 姜颖才掀起眼皮继续问：“是不是经常都会有人在阳台上给你讲故事听？从一千零一夜到安徒生, 再到格林, 然后是皮皮鲁。”
那一瞬, 明昭蕴手指紧紧扣住酒杯杯脚, 惊讶的神色自微微张大的瞳孔里头不受控制地流露了出来。
姜颖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后, 觉得这一切和自己猜的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原本在听到明昭蕴哼出那首歌时，她还不是万分确定，心道大约是自己哪里搞错了。因为明昭蕴的变化是真的太大了, 她怎么都不太敢相信原来明昭蕴就是当年邻居家的那个小孩儿。但现在……姜颖确定了，明昭蕴和那个小孩儿，就是同一人，尽管已经不再是同一张脸。
姜颖垂下头：“以及，是不是经常都会有人给你唱那首歌听呢？就是你在密室里唱的那首……夜色和萤火虫。”
在姜颖淡淡将那首歌的名字念出来时，明昭蕴彻底懵了，倏地抬手捂住自己唇，却捂不住那种讶异。
姜颖说到那儿时，唇角略微翘起：“知道为什么你在各个音乐软件上都搜不到它么？因为，它是我写的第一首歌，没有收录在任何一张专辑中，自然也就没有登上任何平台了。”
“所以，”至此，姜颖总算是从那种石化了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呼吸都屏住了一秒，双眼整得像小猫咪般圆溜溜的，“难道说，你就是，邻居那个，小姐姐？”
姜颖咧唇浅笑了两声，同她相望：“怎么，终于还是记起我来了？”
“当然，不是，”明昭蕴点头又摇头，“我从来都没有忘记好不好，只是可能记不住脸了，但我真的，就是，完全没有忘记你这个人的好吗？”
明昭蕴也捋不清楚自个儿现在究竟是种怎样的情绪。好像是惊讶，激动，欣喜，又好像是紧张，无措，实在是过于复杂了。反正，她只知道，自己全身都僵住了，变得难以为自己所操控。
“那个时候的话，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可能，”明昭蕴眸子里像被人撒下了一撮被碾碎的星辰，酿处了一汪闪着点点莹光的湖水，“我可能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姜颖被她眼泪惹得偏过头轻轻舒出了口气，转而垂眸抽出张纸巾朝她递了过去：“怎么突然哭起来了，这里虽然还算隐蔽，但万一被人看到再拍到，整一通看图说故事地发网络上了，到时候可能就会变得有理说不清了。”
“没办法，因为我现在很开心啊，”明昭蕴接过纸巾在指间揉动着，声音里头带着点震颤，完全做不到像平时在摄像头面前那么自如地演戏，只能让真情不加节制地往外泄露，“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看不到你了呢，我还在想，我都没有给你好好道过谢。知道吗，那时候，如果那天，我在门口等我家人回来的时候，本来都打算五分钟内如果等不到他们，就回去拿刀把自己了结了，因为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爱我的。”
明昭蕴说话间，鼻头上转眼间就染起了一层浅浅淡淡的樱粉色。她此刻在尽力小声地抽泣着，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太过火的声音，免得遭人围观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却导致身体越来越僵：“那时候，就觉得人生真的，超没劲的。但是，就是在那五分钟内……”
那一天的事情过于刻骨铭心，以至于明昭蕴还记得每一个细节。
“我看见了你。你过来和我说了话，还去给我拿了吃的，”明昭蕴眼泪倏地滚落下来，顺着脸颊淌到下巴上，破涕为笑，“你还和我说，下次还会来看我，陪我。你知道吗，就是为了等这个下一次……”
时隔多年，可当明昭蕴再说到这个话题时，姜颖的内心却还是快速跳动了一下。说不上来那是种什么感觉，可能是心疼吧，姜颖有点想要将她揽到自己怀中，尽管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明昭蕴说着说着，将纸巾直接抱到了自己胸前，从里头又扯出一张按了下眼睛捭了把鼻涕：“然后第二次，你就开始给我唱歌，完后还给我讲了个好好玩的故事。只是你每次讲故事都不讲完，总会留着个结局钓着我，到第二天再给我继续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