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卦(123)
荀若素的目光后知后觉地动了动,她拉住了薛彤的手,温热而柔软的触感带着点血腥气,薛彤小声开口道,“我的伤没有愈合。”
天雷造成的伤口有其特殊性,就算是薛彤也没办法做到瞬间愈合,她将手掌摊开,“需要消毒。”
“……幼稚。”荀若素还有点头疼。
方才的情况和她在万人坑中遭遇的差不多,只是万人坑里冲击她的是万人业障,而方才万钧雷霆穿胸膛而过,让荀若素的魂魄为之颤动。
只是前一次时,荀若素恢复的记忆可以肯定是属于自己的,但这一次却有种说不出来的隔阂与距离感,就好像这些记忆虽然属于她,却不该被她想起。
薛彤的血还在往外渗,她的血也是红色的,带着铁腥气和温度,只是功德深厚,染在黄符或铜钱一类的法器上,会有淡淡的金色光华。
伤口无法瞬间愈合却也在缓慢愈合,切口边缘因失血而苍白,肉芽黏连贴平整个创面,边缘有些微微红肿,荀若素仔细数了数,一共二十六条细长伤口,上上下下没有完好之处,若是用酒精喷雾肯定非常疼,创可贴也没办法在这么密集的伤处起到有效的保护作用——
忽然,荀若素想起什么似得缓缓举起了自己与薛彤相对应的那只手。
她的手掌平滑柔嫩,没有任何伤口!
荀若素目光瞬间一凛,立马去扯薛彤的襟口,薛彤站着没动,任由她将领子拉到了锁骨之下,让那枚梵文印记暴露在空气中。
“为什么?”荀若素有些茫然。
“你应该对我千恩万谢,”薛彤不自然地哼唧着,“是我主动承担了双倍伤害,我本以为你要是遭雷劈会魂飞魄散。”
怪不得薛彤这只手会伤成这样。
荀若素低下眼睛,从随身的布兜里掏出棉签和一卷纱布,酒精先沾在棉签上,然后细细擦拭伤口边缘的红肿,并轻声问她,“疼吗?”
“还行,”薛彤弯了弯指关节,还很脆弱的伤口受外力牵引再度被撕裂,血挤一挤又出来了几滴,“我经常不守规则,招惹天道不高兴,严格说起来不怎么怕疼才敢这么造……”
“对不起。”荀若素没等她说完,就沉声道,“我早该知道会牵累到你,行事之前若是有周全的计划就不会……”
“但很多计划都有变数,不可能一直周全、可预料、循规蹈矩,”薛彤隐隐有些恼火,“而且我受伤,是因为我自己的选择,关你屁事。”
“……”薛彤这话明明是对自己说得,但荀若素却感觉引她发火的并不是自己,甚至薛彤恼火的原因追根究底也并非自己一句话。
荀若素也莫名有些不高兴,她“哦”了一声,从布兜里又掏出两张符,往薛彤重新渗血的地方一贴,又示意她,“没干的有一点算一点,别浪费了,都给我抹到铜钱上。”
说完又笑着道,“既然关我屁事,麻烦自己的伤口自己包扎。”
薛彤怀疑她被怨魂附体,忽然间有些令人害怕。
三道天雷已过,其中第三道因为荀若素的插手造成的破坏并不大,只是将原本就裂成两半的瓦劈成了粉末状,小瓦房虽然比不上现在钢筋水泥的构造,但瓦片掀开后还有一层厚厚的砖石,并非没了瓦就能看见横梁以及屋中之人。
南方建筑也不适合中空的结构,瓦片之间本有间隙,没有砖石阻拦,下雨天能里外同步,淹成汪洋。
榨取薛彤的价值不过是荀若素一时赌气,她这辈子二十来年,脾气一向很好,从来没有尝试过赌气,却偏偏一想到薛彤通过自己看向别人,胸口就闷得慌,非得强调自己的重要性才舒坦点。
荀若素叹了口气,暗骂自己,“幼稚。”话音落,她自己先笑了起来。
前世今生的记忆互不干涉,魂魄投胎,便是一个全新的人,就算还债,债务双方也互不知情,只当这些磨难是人生的一部分,这才是正确的运作方式,否则就会搞得像荀若素这样,一个人两种身份,随着记忆越来越多,产生了排斥反应。
记忆是经历留下的最终痕迹,而经历又能直接影响一个人的性格、态度和心理状态,荀若素甚至怀疑,当自己完全恢复记忆,会不会成为一个全新的、与此刻完全不同的人。
“……”忽然陷入了哲学的怪圈中。
早知道大学的时候就选修哲学了,说不定能靠着自我剖析成为名垂千古的大哲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