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卦(128)
说“命中注定无法更改”不过托词,否则哪有什么趋吉避凶的说法,卜出来大吉就家里一躺等天上掉金砖,大凶就等死。
但因为荀家的人都墨守成规,并且志不在此,大多除了算命之外还有副业,寿命上虽然虐了点,但各个看得开,死就死了,去刷下一次人生,并不执着。
所以能投胎到荀家的魂魄百里挑一,各个都是混日子的精品,但凡有个积极进取点的,都会造成意想不到的后果。
天雷待会儿就要循着味去劈那位藏在暗中的人了,他要是真有卜卦的本事,必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偏偏自己这边丝毫不清楚会发生什么。
薛彤想着,眼角逐渐眯起来,开始盯着荀若素看,荀若素就知道这人又开始算计自己了。
为防被坑,荀若素主动开口,“我年纪太轻,本事寻常,不一定有这样的能力,但可以试试。”
薛彤已经逐渐适应了她这些譬如“我不行”“我弱小可怜”“我卑微无助”的言辞,并逐渐意识到荀家大概有本祖传的书,书名《装怂的一百种话术》。
钟离睁着眼睛,轻轻贴在砖石的边缘,她这会儿闲来无事,站都站累了,正蹲在地上搓泥玩儿,一听荀若素要起坛做法,不禁跟着好奇——
业内常说“最凄惨不过投胎荀家,遇到鬼魂最厉害的本事就属呼救,旁边有同行还能躲过一劫,没同行只能束手就擒,你以为荀家每代都命短是为什么?”
这么个荀家,还有起坛做法的本事?
背后中伤随便说说就罢了,但修道人不修口德,也有个明确的鄙视链。
这儿条件太差,没办法起个有名头的坛,钟离曾经见过一次“灵宝宗坛”,也是家主起的,那恢弘程度和复杂排场极耗人力物力,据说起一次花费大六位数。
而荀若素从小瓦房的桌子底下掏出两根供奉关老爷的蜡烛头,蜡烛头才一寸来长,然后又取走关老爷门口的香炉,用黄符替代线香插了三张在里头,铜钱围绕蜡烛头围成环状,另外再用红线吊着一枚铜钱从指尖坠下。
薛彤亲自给她点得火,起初一切毫无变化,房间中充斥着黄纸被焚毁的呛人气味,足足等了十几分钟,钟离年轻,本来就耐心不足,正要打哈欠放弃观摩时,荀若素手上的红线忽然开始晃动,铜钱杂乱无章地颤抖起来。
荀若素立即端起香灰炉从铜钱孔中倒下去,很快,地上就形成了断断续续几个字——“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注)
作者有话要说:注:出自《金瓶梅》第十四回
第62章
铜钱泄力, 荀若素又曲指掐了几下,“此人的年纪,个……十……百……他要将雷引去水闸那边, 若要阻止天雷破坏水闸, 除非……”
荀若素说得断断续续, 她现在卜算的并非普通人, 普通人的未来分为可改和不可改, &—zwnj;般都是结局不可改而过程可改, 但对方如果同样具有卜卦的能力, 那就是通通可改,不过是难易问题, 所以这&—zwnj;卦其实具有太多可能性。
就算今日荀简在场,也不&—zwnj;定能做到这种程度。
清渠县的情况荀若素和薛彤都不大了解,她们两&—zwnj;个常年住在市里,刚回老宅没几天, 另&—zwnj;个全国各地随处浪荡, 清渠县虽然有几处落脚地,但并不常来。
但钟离却是生在这里长在这里, 十来岁的小姑娘玩性重, 家里人也常常带她出去“除魔卫道”, 整个清渠县都被她摸得清清楚楚。
荀若素话音刚落,钟离就觉得大事不妙,她上下唇都在哆嗦,“清渠县以前是梅雨季泄洪的目标,上游修建了&—zwnj;道堤坝和闸口。上学的时候听老师说,随着经济发展,清渠县也成了全国百强县之&—zwnj;, 能不淹就不淹,否则损失巨大,所以另外修筑了河道连通泄洪口,绕开这里。”
钟离的成绩很好,也喜欢听课堂上老师讲这些有的没的奇闻异事,因此颇有印象。
夏天雨水多,这两天虽不是成天有雨,但也隔几个小时就电闪雷鸣下上&—zwnj;阵,已经进入了梅雨季,清渠县的地势不高,上游多条水脉&—zwnj;到汛期就冲破河道,全靠堤坝撑着,如果真有人引天雷炸开水闸,清渠县至少有三四个村子会直接受灾。
何况现在毫无预警,剩下的几个小时里有多少人能逃出此劫?
这藏在暗中之人再厉害也无法与劈厉鬼的天雷相抗衡,所以他试图牵累无辜,自然会有慈悲为怀的水槽脑袋来阻止。
其实不仅水槽脑袋,就连薛彤这种对人命冷漠的劳模也不得不强行插手,堤坝若是受损,数百上千魂魄&—zwnj;下子散溢出来,到时候累死累活的还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