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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卦(40)

作者: 吹风成曲 阅读记录

“生气了?”外头的雨已经停了,薛彤还是撑着伞,“我还以为你这种人天生的铁石心肠呢。”

荀若素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形容成“铁石心肠”,平常有顾客上门,临走时都要拉着她的手嚷嚷半天“活菩萨”,更甚者还有绣了锦旗送上门,上头偌大的字——“业务娴熟,超度圣手”落款“亡魂”。

害的荀若素大半个月没有朋友敢在家中逗留。

像是隐藏许久的秘密暴露在阳光下,荀若素怔愣片刻,忽然觉得自己确实擅长欺世盗名,她的爱恨太淡了,几乎不像一个正常人。

荀若素半天不吱声,薛彤挑起眼皮子看向‌她,却见荀若素正在跟槐树梢过不去,天气还很冷,槐树枝光秃秃的,垂到眼前的几根已经被荀若素给掰折了。

末了,她还一脸无辜地抬起眼睛,望着薛彤问,“这算破坏吗?”

“你要是将整个槐树都锯了才算。”薛彤自己也不是个手脚规矩的,以前进灯盏,都是单独一人,别人回忆铭心刻骨的时候,她就在旁边捏泥人玩儿。

捏来捏去都是一尊菩萨,眉眼之中长得有些像荀若素。

陈槐月的记忆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她穿着一件漂亮的花裙子,现在的眼光看来有些老气,但‌三十年前却很难得,大寒虽过,尚未入春,因为僧寮中没有挂历,看不出具体日期,元戒不在,他的房间连灯都熄着。

陈槐月将木头小人放在元戒的门前,并将一张纸平铺在小人手边,她并不识字,倒是会画画,简笔像模像样,能看得出是要元戒好好照顾这个孩子,随后她缓慢走向‌了那口四四方方的井。

“我以前很怕鬼,小哥哥跟我说,这院子算过风水,恶鬼出不去也进不来,“陈槐月的脸色十分平静,她自言自语道,“你不是要纠缠我跟我永远在一起吗?那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你要干什么!你给我停下,给我停下!”生魂在陈槐月身体中不断扭曲挣扎,“我不要跟你一起死,你不配!”

“来不及了,”陈槐月站在井边,她面对着高大的槐树,月光照在她的脸上,照出一片解脱和潇洒,“小哥哥说,人在世上活着都是有原因的,我以前常常觉得自己活着就没有原因,谁都不爱我,也不在乎我,直到上山来……寺里的师兄们对我都很好,我才知道原来可以这么活着,任性一点也没关系。”

“但‌这依旧不是我活着的原因。我现在想通了,我活着,是要学会抗争,我真的好恨好恨你,我恨你对我纠缠不清,我恨你将我视为所有物,你总是说买来的东西可以随便糟蹋……”

陈槐月忽然仰身,她原本就单薄消瘦,方形的井口又比寻常人家的大上不少,几乎没有阻拦的让陈槐月掉了进去。

荀若素几乎下意识地去拉她,生与死在五指上交错而过,这只是陈槐月的记忆,荀若素作为旁观者与她互不干扰,只闻空气中留下一句,“欺我良善软弱时,可曾想过我也有不能碰的底线?”

凌霄寺中的一切,是陈槐月噩梦中的避风港,她本性逆来顺受,若是单纯自己一个人,就算今朝被人活活打死,也不记得要报仇,但‌她而今并非孤身一人,心中所系,是这山上一草一木,为了保护这些东西,她肯以命相搏。

陈槐月临死手中还紧握着元戒送她的水晶球,水晶球虽然中空,底座却是沉重的玻璃,入水即沉,会永远跟她的尸骨为伴。

属于陈槐月的灯盏并不完整,就是因为木头小人与水晶球平分了执念,陈槐月有点选择困难,显然是不清楚在自己心中,是木头小人重要还是水晶球重要。

荀若素因为想拉她的那一下往前冲了几步,差一点就掉进了冰冷刺骨的井水里,薛彤将手里的伞前后颠倒,用伞柄勾住荀若素肩膀,阻止她下去跟陈槐月“殉情”。

“灯盏的构成虽然简单,只是回忆与梦境,不过在当中受伤一样危险……支撑躯体行动的说到底只是三魂七魄,魂魄不能健全,躯体同样不能健全。”

薛彤指了指对面还在往下滴水的怨魂,“偶尔它们也会利用生前最后的影像激侵入者援手,幸好你有分寸,否则刚刚那几步就足够栽到井里了。”

“谢谢。”荀若素虽然离开了井口,却还是能听见里头扑腾的人声。

挣扎只是下意识的动作,陈槐月至始至终没有呼救,她将自己悄无声息地淹死在了井中。

回忆到此终结,四时之景定格,院子中的一切就像是水晶球中永恒不变的造景,从此不再有日升日落。

“如今弄清楚了前因后果,要如何替她解开心结?”荀若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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