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42)

云瑾看着自己的手指，眉头深锁，一言不发。

诩俨生怕云瑾是恼他方才话里擅作主张别有用心，急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住到我那里去，总是少些麻烦。免得这样事事掣肘，连门都出不了，是不是？”

云瑾拉住他的手，摇了摇，笑着点了点头。

“我先去回禀父皇，”明南瞥了两人一眼，笑道，“你这伤得久养，早些歇息也好。婉慧天天嚷着要来陪你，你也晓得她那个脾气。我是真怕吵到你，才一直拦着她。今日见你这精神也不错，那过两日我就让她来你这里松松筋骨。”

“多谢婉姐姐，”他几句话听得云瑾心中很是温暖，笑道，“多谢二哥。”明南笑眯眯地瞧着诩俨：“怎么？我是要走了，你走还是不走？”

“走走走，急什么？”诩俨瞪了他一眼，俯身握住了云瑾的手，柔声说，“你好生歇着，我明日再来看你。”

凝霜顿时翻了一个大白眼。

诩俨笑着松开手，跟着明南走出院子。

他们两人走的并不快，可在云瑾的眼里，他们却似乎已经走出了很远。她忍不住抬起头看望着天。

天高云淡，怎会有星？

何处去寻参商？

只有几朵浮云飘在天空之中，整个御六阁的院子，有一种说不出的恬静和安宁。

她好生眷恋……

云瑾缓缓睁开眼睛，唤道：“五哥？”

她叫的很轻，似乎在她心中，在她开口的那最后一刻，都未曾拿定主意。

诩俨回过头来看着她，云瑾站起来，淡淡地道：“那日你同我说的话，你还记得么？”

“什么？”诩俨一怔。明南跟着停下了脚步。

云瑾深深的凝注着诩俨，半晌又道：“你还记得我同你说，我娘曾告诉我的话么？”她的声音像烟，像雾，飘飘渺渺的，连带着她的眼睛都是水雾汪汪的。

诩俨缓缓走上前来，看着她，慢慢地道：“你娘同你说，你将来一定要遇着那样一个人，对你一心一意，不离不弃，不欺不悔。”

云瑾听见他一字不错地说完这句话，脸上忽然露出了笑意。

“五哥，你可能……”

“我能。”诩俨抢着道。

云瑾垂下头，听着自己心跳的声音。

诩俨的心也在跳，跳得比她还快。

云瑾终于抬起头，她的声音又恢复了清悦，微笑着道：“若是你能，我便也能。”

※※※※※

诩俨坐在云瑾的屋子里，傻傻地瞧着她。

瞧着她嫣然一笑，走出门去，同凝香交待事情。

她的脸庞很美，虽然没有施脂粉，可一双眸子却很清澈明亮。她身上，还有一种隐隐淡淡的女子清香，散在屋里四周。

云瑾走回来，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和他相对而坐。

他立刻不敢像方才那样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了。

他又开始希望云瑾能先开口说话，可云瑾又偏偏不说。云瑾就坐在软榻上，垂着头，不看他只看着地。

这几日来，她心中的起伏不定，又何尝少于他？

诩俨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终于忍不住道：“青鸟……”却被“砰”的一声打断。

是凝香进屋将茶搁到了桌上。她走的时候，还冷冷地瞥了诩俨一眼。两人都被她吓了一跳，诩俨心中却突然松了一口气。

总算有个由头可以同她说话。

他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这位大小姐，为何这么讨厌我？”

云瑾笑道：“你要同一个小丫头计较吗？”

“我敢么？”诩俨笑道，“我不敢呆在这里惹凝香姑娘烦，可我又想瞧着你。”

云瑾侧着头，想了想，在他耳边低声道：“那我们便去旁的地方？”

诩俨眼睛一亮，轻轻踢了踢她的脚，低声道：“去三镜湖好不好？”

云瑾立刻点了头。

她这样千依百顺的样子，让诩俨禁不住地脸上在笑，心中也在笑。他笑眯眯地拉着她的手，蹑手蹑脚地出了院子，又堂而皇之地出了肃王府，一路纵马到了三镜湖。

暮色苍茫中，晚霞已敛，渔火渐上，湖边一名老渔翁正在收网。

诩俨栓好了马，在前面走，云瑾在后面慢慢地跟着。忽然间她心中一跳，回头望去。

只见一堵山影，横亘在凄迷的夜色中，似乎已与苍穹相接，山腰中隐隐约约有一座亭子，一双宿鸟正轻唳飞起。

“五哥，”云瑾拉了拉诩俨，“那山上是不是有个亭子？”诩俨头也没回，随口答道：“嗯，有个草亭，小时候三哥还带我去过，又破又旧，没什么好玩的……”突然间，他不说话了，缓缓转过身来，盯着云瑾。

云瑾也在用她那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看着诩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