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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吏(116)

诸侯与使者们看到这一幕,不由有些喟叹,昔日里的两位太子太傅,今日在朝堂之上,终于兵刃相向了。

那用冷剑架住黑肩脖颈之人,正是虢公忌父!

忌父的声音沙哑,仿佛一只艰涩的碾硙,冷声说:“黑肩,你枉顾先王嘱托,叛逆谋反,罪无可恕,可还有话好说?”

“呵……呵呵……”黑肩的喉咙滚动着,嗓子中慢慢的泄露出轻浅的笑声,似乎没有听到忌父的喝问,而是自说自话:“一个掌管水火之齐的小吏……”

他说着,目光落在祁律身上,无错,祁律的出身就是掌管水火的小吏,无论他以后身居什么位置,他的出身都无法磨灭,便好似说起郑国第一权臣祭仲,他的出身都是一个管理封疆树木的封人一样。说白了,在贵胄眼中,都难以登上大雅之堂,是他们一辈子的“污点”。

黑肩的目光一点点挪动着,又说:“两千上不得台面的奴隶膳夫……”

最后,黑肩将目光落在一身黑袍的太子林身上,沙哑的笑着:“还有一个……扶不起的太子,竟然破了我的金汤之局。”

“不得无礼!”虢公忌父呵斥一声。

黑肩的语气再嘲讽也没有了,他嘲讽祁律出身低,嘲讽膳夫是奴隶,亦嘲讽太子林上不得台面。

太子林眯着眼睛,凝望着太宰黑肩,说:“事到如今,你还有甚么发笑?”

黑肩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扶正自己的官帽。

这年头的官帽两畔,分别垂着一只玉做的充耳,充耳便是字面意思,其实就是塞在耳朵里的耳塞,只不过当时是玉做的,平日里好似装饰,卿大夫们空闲休憩的时候可以堵在耳朵里午歇,而上朝的时候,玉充耳垂在两颊旁边,如果左顾右盼,或者打瞌睡,玉充耳便会狠狠扇打脸面,也是礼仪的衡量之物。

黑肩伸手扶了扶头冠,白皙的手指夹住玉充耳,轻轻的捋顺,他的动作井井有条,不急不缓,充斥着一股贵胄的气质。无错,他是周公出身,周公旦第九世孙,生下来便是贵族,生下来便要继承周公之位,即使是输,也要输得……体体面面。

黑肩悠闲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袍,随即更是笑起来,笑得很欢愉,没有一点子失败者的落魄,最终把目光定在太子林的身上,幽幽的说:“黑肩为何不能发笑?黑肩很欢心啊,林儿长大了,是我……看走了眼。”

“当心!!”祁律突然大喊一声,却不是因为黑肩要偷袭太子林,而是黑肩话音一落,突然撞向虢公忌父的冷剑。

忌父吃了一惊,他的长剑搭在黑肩脖颈之上,脖颈如此脆弱,黑肩却突然撞过来,看的出来是想要求死,忌父连忙向后撤开长剑,但是黑肩的速度很快,“嗤!”一声,是皮肉绽开的轻响,一捧鲜血直接喷将而出。

虢公忌父溅了一脸鲜血,他上过战场,与鲜血为伍,却从未被自己人溅过一身鲜血,唯独这种时候,他才突然感觉到,原来鲜血是热的,火辣辣的烫人。

太子林也吃了一惊,立刻沉声说:“医官!传医官!”

医官上士火急火燎的冲入大殿,新王登基,太宰血溅当场,殿外还围着乌央乌央的膳夫奴隶,饶是医官乃是宫中老臣,也从未见过这等大仗势,不敢多问,冲过来跪在地上,赶紧给黑肩止血。

虢公反应迅捷,祁律大喊一声,他已经警戒快速撤剑,黑肩脖颈处划开一个长长的口子,虽然狰狞,但是伤口不深。医官迅速给黑肩止血包扎,狠狠松了一口气,说:“回禀天子,太宰的伤势已然无碍。”

太子林眯着眼睛,脸色黑的密布着乌云,嗓音冰冷的说:“带下去,废除罪臣黑肩太宰一职,罢免黑肩周公爵位,即日关入圄犴。”

“敬诺!”虢公忌父拱手,立刻让虎贲军将黑肩架起来,带出治朝大殿。

王子狐眼看着地上全是鲜血,吓得哆哆嗦嗦,面无人色,他这些日子本就不舒服,跑肚再加上体虚,“咕咚”一声,眼睛一翻,也是省事儿,直接昏厥了过去。

太子林摆手说:“一并带下去。”

“敬诺!”

虎贲军冲上来,将昏厥的王子狐也拖下了大殿,一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只剩下殿中鲜血一片,太子林漆黑色的朝袍也被溅上了星星点点的红,只不过那殷红陷入了漆黑之中,并不如何扎眼。

太子林站在大殿之上,目光一点点的扫视着在场诸侯与使者,他的目光比进入大殿的时候更加平静了,嗓音低沉的说:“废太宰黑肩,与王子狐僭越谋反,已然被寡人拿下,再有谋逆之人,一并当诛。”

诸侯使者们不敢出声,面面相觑,就在这时候,“轰!”一声,殿门再次打开,有人从外面急匆匆开入殿中,众人定眼一看,原是“姗姗来迟”的齐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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