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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霄万里(190)

谢朝渊无所谓地笑笑:“好,皇叔且放心,不会有那一日。”

相较之下李丛煜的语气倒还要宽和几分,等他们叔侄两说完才顺势提点了一句:“陛下这几年过得也很不容易,你既然回来了,以后便多帮帮他吧。”

谢朝渊正色稍许:“那是自然的,小舅放心。”

当夜,因众国来使都已到京,鸿胪寺主事官在会同馆中设宴接待了他们。

谢朝渊这个身份特殊的西戎人走到哪里都是瞩目焦点,那些大梁官吏见到他更是个个面露异色,谢朝渊视若无睹,坐下便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若是有人来敬酒,拐弯抹角问起他来历,他便只是笑。

“本王的来历,陛下自然是最清楚的。”

豁!

无论是那些外使还是在场的大梁官吏,都从未见过如此胆大狂妄之徒,偏陛下给他的特殊封号又让他们不敢轻易拿他如何,负责接待事宜的鸿胪寺主事官更是个人精,对着谢朝渊尤为客气,将他奉若上宾。

谢朝渊倒也给面子,与之喝了几杯酒,随口问起朝中事,那主事官捡着能说的说,一来一往,愈发肯定这位汗王就是从前的恪王。

恪王虽是“暴毙而亡”,但当年关于他非先帝亲生子的身世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如今他换了个身份重新出现在人前,虽这新身份惊世骇俗了些,倒也说通了陛下这些年行为反常的原因。

谁不知道谢家的这些皇子王爷们,或多或少都有些那方面的癖好,为了一个贴身侍卫发疯的逆王、十年不娶妻等人归的定王,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陛下这样,虽出格些但实在算不上稀奇。

至于以前他们是亲兄弟,……现在不是就行了,谁还敢多嘴议论这个呢。

于是谢朝渊很明显察觉到,身边人看他的眼神越加火热,言辞态度也愈发殷勤。

酒过三巡,饮宴上醉倒一片,谢朝渊还在与那鸿胪寺主事官喝酒,有人进来禀报,说是外头来了人要见汗王。

鸿胪寺主事官醉眼迷蒙,手里还捏着酒杯,不悦道:“大半夜的什么人跑来这会同馆要见汗王?汗王是随便什么人说想见就见的吗?”

进来通传的杂役压低声音禀道:“大、大人,来的人没说是谁,但小的看着,像是宫里来的……”

那主事官瞬间酒全醒了,猛坐直身,诧异问道:“真是宫里来的人?”

“是呢,”杂役的声音更低下去,“来的瞧着像是有头有脸的大太监,怕是宫里贵人要请汗王过去。”

主事官脑门上的汗都滴下来了,这个时辰宫门都关了,谁能将这位汗王带进宫?宫里的贵人,岂不就是……

身侧闻得一声低哑轻笑,主事官侧过头,谢朝渊已放下酒杯:“方大人,失陪了,先走一步。”

王进坐在门外车上等了一刻钟,瞧见谢朝渊出来,立刻下车,恭恭敬敬与他问安。

谢朝渊上下打量他一阵,哂笑:“王公公如今倒真是今非昔比了。”

是了,王进跟了谢朝泠从西戎回来,之后便做了他的贴身内侍,如今已经成了御前大太监之一,地位也就比从前的东宫总领太监廖直低一点而已,说是鸡犬升天都不为过。

“托了汗王的福。”王进依旧恭顺道。

他说的也没错,若无谢朝渊,哪有他的今日。

谢朝渊没再理他,登上车。

进宫的路谢朝渊闭着眼睛都熟悉,坐进车中后他便微阖下眼帘。

车轮辘辘,不时有风声,鼓噪着耳膜。

直到车辇再次停下,外头王进低声提醒他:“汗王,到了。”

马车就停在皇帝寝殿外,谢朝渊自车中下来,抬眼望向前方巍峨宫殿。

凝神看了片刻,他问:“为何不点灯?”

王进声音更低:“陛下夜里睡眠浅,不喜光亮,不让奴婢们点灯。”

“夜里可有人伺候陛下歇息?”谢朝渊又问。

“奴婢们轮值为陛下守夜,”王进低眉顺眼道,“陛下寝殿伺候的只有奴婢们这些内侍。”

谢朝渊深深看他一眼,提步上前。

跨过几道门,才是谢朝泠夜里歇息的后殿。

“汗王,您请进去吧。”

王进说罢,领着其他人尽数退下。身后殿门阖上,没点灯的大殿中伸手不见五指,唯有透过窗纸映进来的一点黯淡月光,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谢朝渊站在原地没动,四年马上征战生涯锻炼得他五感更加敏锐,不但很快适应了黑暗,还在这近似诡异的沉寂里辨出了谢朝泠轻微的呼吸声,他就站在自己身后门边。

谢朝泠不出声,谢朝渊也不出声,就这么僵持住。

许久,谢朝渊一声轻笑:“陛下,您深夜召臣进宫,不太合规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