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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霄万里(286)

淮王府中,谢朝淇面沉如水,正在看一大清早门房在府门口捡到的匿名信函。

这信不知出自何人之手,说的依旧是与户部账目有关的陈年旧事,而且还是件足以再次搅乱朝堂风云的大事。

十年前,西北大军与西戎人那惨烈一战,大梁损兵十万人,事后追责是因粮草短缺军需不足,兵部因此从上到下被撸了个遍,牵扯无数。但是今日这封信中却说当年之事并非兵部官员贪墨了那笔军费,从头至尾户部拨下的军费根本不足三成,兵部其实是代户部受过,那时的户部尚书是后来坐上首辅位的沈重道,十年前正是沈氏势大之时,沈重道为了自保,重做了账目又用了一些手段,逼得兵部替他顶下了这一大罪。

那件事到后头影响颇为深远,沈重道之后即使做了首辅,沈氏却从此失了人心逐渐式微,而赵氏便是在那时抓住机会,大肆安插人进兵部,将兵部完全把控住,势头逐渐超过沈氏,直至成为世家之首。

谢朝淇看罢将信纸摁到一边,闭目沉思。宋时看他一眼,将信纸捡过去快速看完,小声问:“殿下,这事您打算如何做?”

谢朝淇哂道:“这信也不知道谁送来的,又想拿本王当枪使。”

“……这里头还有当年沈重道没有完全销毁的一些证据,事情看来应当还是真的,其实殿下拿着沈氏这个把柄,不一定要告发他们,说不得可以去探探口风,将他们拉为己用?”

“不必了,”谢朝淇冷道,“沈重道已死,沈氏如今一个能用的子孙都没有,迟早要彻底没落,本王不需要他们。”

他厌恶透了这些世家,当年先太子和元后就是被这些个世家逼死的,谁又能说沈氏没有在当中掺和一脚?毕竟最后做了太子的那个,是谢朝泠,而谢朝泠的胞姐,嫁的就是沈家。

“本王做这柄枪就是。”谢朝淇睁开眼,浓黑双眼中滑过讥诮。

眼下户部事情未了,乾明帝正需要一个替罪羊,好叫他老人家勉强维持住已经差不多丢干净的脸面,就让沈氏去做这个替罪羊吧,如此一来,他父皇说不得还会感激他。

“沈家若是倒了,只怕赵氏更要猖獗。”宋时提醒他道。

谢朝淇浑不在意:“再猖獗他们也没法改朝换代,谢朝溶那个蠢货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不必管。”

倒是谢朝浍那里,沈、杨二府都是太子出事后乾明帝转而送给他的帮手,户部这些烂事已经让谢朝浍日子不好过了,以后只会更加不好过。

过了几日,谢朝渊再次上朝,回程时在京城大街上又一次被突然出现的谢徽禛拦车。

谢徽禛爬进车中,笑嘻嘻问他:“六叔这段时日在哪里风流快活?我几次去你府上你都不在,好没意思。”

谢朝渊示意人继续行车:“找本王有事?”

“倒没什么事,就是无聊得紧,六叔带我一块去玩玩呗。”

马车出城,又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地方,谢徽禛这才知道谢朝渊原来在这京城南郊、荒无人烟的地方置办了一处庄子。

下车之后他不着痕迹地四处打量,心道难怪谢朝渊敢将人藏在这里,这处都已经快出京畿之地了,他这六叔胆子也是真的大。

“六叔几时弄的这个庄子?”谢徽禛跟上提步进门的谢朝渊,叽叽喳喳问他。

“前段时日买的。”谢朝渊随口道。

“六婶也在这里吗?”

“嗯。”

谢朝泠才刚起,这段时日他愈发的懒散,有时甚至睡到辰时之后才会起身,今日便是如此,谢朝渊带着谢徽禛过来时,他才刚用早膳。

看到谢徽禛,谢朝泠略微意外,他还以为,谢朝渊当真不打算让他见任何外人了。

谢朝渊伸手一指谢徽禛,与他道:“回来路上碰到这小子,带他来给你解个闷。”

谢徽禛颇为无言,一屁股在桌边坐下,他刚好也饿了。

桌上添了两幅碗筷,谢朝渊坐去谢朝泠身边,顺手帮之将尚未束起的长发挽去耳后,谢朝泠抬眸冲他一笑,帮他盛了碗热粥递过去。

谢徽禛默默低了眼,他离开东宫时才刚三岁,太子五叔小时候大约见过几回,但已全无印象,如今听说人在这里,那么就必是眼前这位无疑了。

对谢朝渊与谢朝泠如今这样诡异的关系,谢徽禛倒没多想,皇家这种不能见人的辛秘事本就很多,谢朝渊的狗胆包天反而更叫他惊诧些。

早膳用完时,王让过来覆在谢朝渊耳边小声说了句:“殿下,有些事情要跟您禀报。”

谢朝泠正煮茶给谢徽禛喝,闻言睨他一眼,笑道:“殿下果真是贵人事忙。”

谢朝渊站起身,丢下句“我去去就回”,去了前头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