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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霄万里(357)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将他这十年过的日子全部带过,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十年他如在地狱、生不如死,但已无多说的意义。

谢朝泠心口像堵着团气,上不去也下不来,他从未想过他小舅这些年竟是这样过的,小舅明明还活着,却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过着这样的非人日子。

“……何时想起来的?先前西北军说一共收到过两封信,提醒他们西戎人手里有布防图,其中一封是从西戎送去的,是不是出自小舅之手?”

“在那之前不久记起来的,”特布木将那些散开的木牌一块一块收起,“我能做的事情有限,只能写那么一封匿名信提醒西北军。”

谢朝泠用力握了握拳头:“既然想起来了,为何不回去?”

“我还回得去吗?”特布木苦笑。

他在西戎十载,还成了西戎王身边第一宠将、位高权重的将军,说他没有通敌、没有背叛过大梁朝廷,谁会信?他唯一只是庆幸这些年他不记得之时没有上过战场,手里没有沾过大梁人的血。

“……你明明知道,有人一直在等你回去。”谢朝泠提醒他。

特布木怔神一瞬,哑声岔开话题:“西戎王收到大梁来的信,知道他在大梁的私生子即将回来,还带回了大梁皇太子,西戎王野心勃勃想利用你对付大梁,我本想着要将你救出来,但那日我去试过那位小王子交给西戎王的人,发现他不是你。”

“所以当日在街上,你才故意试探我。”谢朝泠道。

那日特布木说的那句“凡事总有其道理”是他小舅从前与他说过的,他一直记得。其实刚到西戎那日他就已经认出了小舅,但不敢确信,那日听到那句话才相信事情是真的,所以特地扔下那枚玉佩与他相认。

特布木问他:“太子,你如今有何打算?”

谢朝泠拧眉:“西戎在大梁探子不少,想必会时时传回消息来,小舅你知道大梁那边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吗?”

特布木略一犹豫,说了实话:“陛下在月坛祭祀那日,恂王发疯劫持了宁王,嚷着要做太子,混乱中宁王被他割断了脖子身亡,恂王自己也被禁卫军的人斩杀,陛下受刺激过大当场头疾症发作晕了过去,至今昏迷未醒。”

谢朝泠愕然。

特布木摇了摇头,继续说下去:“太子你被那位小王子带来西戎,京中诸皇子只剩下一个淮王,他与赵氏勾结到一起,关闭了内城门,意欲挟天子令诸侯,陛下身边的禁卫军中原本何统领是个顶事的,但先前因为东山营截杀之事受重伤卸了职,剩下几个副统领被淮王与赵氏威逼利诱,投了他们,与他们一起挟持了陛下。”

“淮王与赵氏已经将西北布防图纸被盗之事栽到你身上,说你通敌叛国,勾结实为西戎探子的假皇子,且在事发之后与之一起出逃西戎,只怕淮王之后会假传圣旨自立为帝。”

“……你皇叔,他之前接管了东山营,赵氏关闭城门时并不在城中,幸未被他们所害,他已经传檄讨伐淮王与赵氏等一干乱臣贼子,但因陛下在他们手中,无论是外城卫军、西台营,还是东山营都不敢轻举妄动,眼下暂时只能僵持着。”

谢朝泠半晌才从震惊中回神,未曾想不过半个月时间,京中竟发生了这般翻天覆地的事情。谢朝淇如此痛恨赵氏,如今竟与赵氏党羽勾结到了一块?

特布木又一次问他:“太子,你有何打算?”

谢朝泠心神转得飞快,很快冷静下来:“那个假太子,必得除了。”

即便那人不是他,他也不能让西戎当真拿捏着一个假的大梁储君去威胁大梁,真到那一日便是遂了谢朝淇等人的愿,坐实他通敌叛国出逃西戎,到那时他再想回大梁便难于登天。

特布木自然也知晓其中利害:“我知道,这事我会去办。”

谢朝泠心中稍定,再拿起桌上纸和笔,快速写下一封信:“小舅,你帮我将这信送去西北给幸王,他就在西北军中,让他做好准备。”

特布木没有看信中内容,只问他:“幸王能否信得过?”

“信得过,你派人将信送去便是。”

谢朝泠问:“小舅,你能带我离开西戎吗?”

特布木看着他:“太子,你与那小王子……”

那日谢朝渊当众说的那句谢朝泠是他夫君,特布木虽不在场亦有所耳闻,刚回朝的小王子带回个即将成亲的男妻之事已经传遍,且这些日子谢朝泠一直在亲自选购各样婚庆之物也是他亲眼所见,不怪他疑心谢朝泠心中真正所想。

谢朝泠打断他的话:“小舅,别的事情不重要,你知道我必得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