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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枫岭(13)

作者: 九栴 阅读记录

鹰鹫闭上了眼,“你自己上去看吧!亲眼所见总比道听途说强,而且,我讲出来你也不会明白的。”

鸿雁有点不高兴了,不过好在天生乐观,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寒露过后,我和我的伙伴们就要往南去了,你要不要一同前往?南方可美了,有融融绿云、剪剪清溪、霖霖细雨、娟娟新月、斑斑霜花、卷卷芭蕉、簇簇芳菲、茸茸秋草、漫漫山花……”它如数家珍,声调雀跃如黄莺儿的娇啼。

鹰鹫冷冷打断它,“这里有淙淙湍流、矗矗胡杨、团团青烟、茫茫暮霭、猎猎西风、渺渺沙漠、滚滚长河……还有岁岁迟暮……”

鸿雁不服气继续说道,“我在南方交了好多朋友,有燕子、黄鹂、鹧鸪、翠鸟……”

鹰鹫静静闭上了眼,“去吧!你的梦在远方,而我的梦在高处。”

人各有志,鹰鹫喜欢憧憬太阳,鸿雁自己则选择留在云端,燕雀习惯于栖息在枝头,而鱼儿却愿意在柔波里浪荡。

“咦!?这颗小石子真漂亮,就送我吧,让我把它带到南方,就当你也曾到过江南!”

看鹰鹫也没有拒绝,鸿雁不再多说,抓起小石子,说远行就远行。

它们每年秋天都会迁徙到南方过冬,而到了春天又飞回北方,虽然南方温暖,但它们并不眷恋,因为北方才是他们的家乡,就这么日赴一日,年复一年。它们穿梭于云雾里,越过昏黄的大漠,飞过枯萎葕黄的沼泽地,跨过落日余晖下的浅滩,拂过布满落叶的香径枫林;它们经历过狂风暴雨,抗争过致命天敌;白雪皑皑的山顶有过它的痕迹,湛蓝的苍穹里划过它们的羽翼,蓝玉般的湖面倒映着它们的清影,甚至是烟波浩渺的海洋也有过它们的足迹。

它们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当它们的朋友询问时,它们曾低头沉思过那么一阵:也许因为它们的祖先就是这么做的, 它们把这当做对祖先的一种纪念?或者说是一种习惯,老规矩了改不掉了, 一到这个时节翅膀就充满了力量?或者说为了证明它们的独特,做别人认为可笑的事正是它们神往的?再或者说---为了旅行与流浪?

它们似在旅途,又胜似旅途,似为了生存,又为了心中的那份憧憬与信仰;试问,是谁在为它们指航?是那颗北极星辰?是南方的暖流?还是那太阳光?抑或是内心的感知?

它穿过郁郁葱葱的森林、穿过如玉带的河流、穿过星星点点的房屋、穿过纵横交错的原野,它才不管这是这是哪个国家谁的地盘,它们的心中没有人们规定的疆域界限。

就这样飞着、飞着、到了如烟如雾的江南!

江南的深秋烟雾缭绕,水气满满地蒸腾着大地,林子里、山洼旁,耷拉的草木背着夜露,乱重重地压着阵雨过后温润的泥土,淹着草腥味儿。山林静静呼吸,温润空气中零星露珠嘀嗒嘀嗒,穿梭于深深浅浅的草柄里,油滑于层层叠叠的木叶间,粘悬在青松针状末梢,触动的不是天上而是人间。

满屋、满院都是女人痛苦的□□,因为有三个小生命正在破茧而出,“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求您保佑容娘、羲兰、屏山三人母子平安,特别是容娘,她已受了三日煎熬。”

心里默念着,稍许已是老泪纵横,岑年复微微抬头寻着蔚蓝色的碧海,仿佛那里便是汇聚清泪的地方,试着把眼泪倒回,可怎生能,流出的泪,亦如逝去的韶华,过往云烟,一去不复返了。他也弄不清楚自何许时候眼泪便这么不值钱,也许是陵风走的那天,他就这么一个孙儿。

稳婆从里屋跑了出来,如核桃的脖颈上溢出了豆大的汗珠,满心嘀咕着,‘这羊水都破了三天了,怎么还不见动静?我接生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见,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老脸往哪儿搁,这碗饭还要不要吃?’

边拿出怀中的手帕胡乱地擦抹着如瓦楞般的脸,一转身发现尹梅村像个游魂一样站在身后,像吞了个大枣般几乎岔气,两只布满皱褶的小眼瞪得出奇地圆。

好在她在江湖摸爬滚打几十载,不说吞钢丸踩高跷,这变脸如变天的本事还是绰绰有余的,随即满脸堆笑道,“这孩子是倔了些,折腾他娘啊!不过依老婆子几十年的过场,这凡是越扭捏的孩子,将来肯定大有出息!”

虽是满口说着安慰人的话,心里却七上八下没个定数,心想,‘就算现在生下来啊,十有八九是个死胎,摸不准两条命一块儿搭上。’

“二十年前,我在林梓县也接生过一个,那孩子也是被女娲心疼着迟迟不肯出娘胎哇!可如今,富贵双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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