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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2)

程端五仔细的算着,心底不由犯了愁。哥哥最近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不买点药不行了;冬天又窜了半个头了,去年的衣服裤子都短了,邻居家的孩子统统没他高,也捡不了人家的旧;家里的房租水电,还有冬天的学费……六岁的孩子,不能再不送去上学了,幼儿园学前班可以在家里教,可小学……她不是不知道冬天有多渴望上学,每天看着自己的小伙伴背着书包去学校的时候,他眼睛里都是羡慕的光,可那么小的孩子却那么懂事,还软声安慰她:“妈妈,等你有钱了再上学也没关系,反正舅伯教我也一样。”

想想孩子的懂事,程端五总心酸的想掉眼泪。

她轻叹一口气,烦恼的挠了挠头发,轻轻一抓就掉了几根下来。长期在低温区工作,不管什么季节都冷得令人发抖,冰柜辐射大,她掉头发掉的厉害。可她只有高中文凭,找来找去也都是销售的活儿,工资低工作量大,还要没日没夜的站着。

正当她想的入神,张乔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哥好点儿了么?”前一天她哥哥犯病,多亏了张乔愿意代班她才能赶回去。

程端五愣了一下,扯着嘴角强作精神的笑了笑:“昨天谢谢你了,我哥今天好多了。”

张乔叹息一声,口气不无怜悯:“听我妈说,城东有家医院治癫痫挺出名,还收医保。你哥也不能这样下去了,治好了家里能多个劳动力。你的担子也轻松点儿。”

程端五沉默,她何尝不想给哥哥治病,但她就那么点工资,治了哥哥养不了孩子,养了孩子治不了哥哥,更何况哥哥那病,就是个无底洞。每次她上班的时候总是对手机铃声异常敏感,总怕一接起来就是听到哥哥又犯病了。前一天她火急火燎的赶回去,犯病的哥哥蜷缩成一团躺在厕所里,直翻白眼,全身痉挛抽搐,嘴里直泛白沫,懂事的冬天搬不动哥哥,只拿着毛巾让他含着,防止他咬舌头,他一直守在旁边,一刻都没有离开。

这样的情景在这六年里已经发生了几百次了,哥哥有癫痫病,什么单位都不愿意接收他,长久的抑郁让以往高傲的哥哥变得异常萎靡和沉默。程端五也因为哥哥经常犯病不得不擅离职守,被辞退过十几次。

程端五收起货单,转头一咬牙对张乔说:“等开春了我就带他去医院看看。”

张乔同情的看了程端五一眼,喟叹道:“真不知你是做了什么孽要把那孩子生下来,现在年纪轻轻带着个孩子,能怎么活?”

……

超市的工作是两班倒,早班是八点到下午三点,中班是下午三点到十点半。程端五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黑透,街上人车都不多,公交基本上都收班了。三月倒春寒,一到晚上温度就降得厉害,寒风凛冽,顺着衣领吹到衣服里冷的程端五直哆嗦,她裹紧了衣服还是手脚冰凉,只得不时跺跺脚、来回搓着手掌来取暖。

末班车总是异常难等,从来没有准时的。程端五买过两辆二手自行车,都被偷了,超市门口只有电动车的守点,但一辆电动车就是她一个月的工资,她没钱。

好不容易等到公交车,车上却是装满了人,程端五只得昏昏欲睡的抱着扶手小憩。

下车以后程端五才开始觉得心慌。整条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她疾步走进黑漆漆的窄巷,总觉得背后似乎有声音似地,恐惧让她背脊都有些冰凉。她加快了脚步,快到家门口时有一道光在她脸上一晃而过,她听到有人低低的喊了一声:“端五?”

程端五这才舒了一口气,抹黑向前走了几步,靠近那手电筒的光源,“哥哥,你怎么出来了?”

“正准备去车站接你。”

“你和冬天吃饭了么?”

“吃了,中午剩的晚上热了一下,给你留了,饭盒也给你装好了。”

“嗯。”

“……”

回到家,屋里已经一点声音都没了。程端五蹑手蹑脚的踱到c黄边,冬天已经睡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笑眯眯的,一脸满足的表情。他脸上冻伤了,两颊上两团红色的皴皮在他白嫩的肌肤上显得很是突兀。程端五心疼的亲了亲,一片柔软娇嫩。

吃了饭,程端五洗漱完把帘子拉了起来。因为钱不够,她只能租这样的单间房,一共就二十几个平方,还放了两张c黄,中间用一张c黄单隔着,屋里还堆放了一些她从单位里收集的纸盒,集一堆就拿去卖,卖的钱就给冬天买点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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