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鸠之媚(197)

伍媚好笑地睇他一眼:“严叔叔?昨晚我可记得你不是还管人家叫糟老头的嘛?”

沈陆嘉愈发局促起来,他长到这么大,从未在背后讲过别人的半句是非,更不用说这般不尊重的用词了,可见昨晚真是气得厉害。将碗筷摆好,便逃也似地说道:“我去给母亲送饭。”伍媚瞧着他的背影,连耳廓都微微发红,忍不住伏在c黄头大笑起来。

陆若薷的病房前,沈陆嘉才要推门进去,却察觉身后有一道视线一直粘在他身上。他狐疑地转头,却看见一个清瘦的黑衣男人受惊似的背过身去,急匆匆地向楼梯走去。

沈陆嘉不觉蹙眉,直到那男人的背影消失不见,才进了陆若薷的病房。

陆若薷此时还只能吃些软烂清淡的食物。沈陆嘉盛了半碗粥,又将病c黄摇高,扶陆若薷坐起些,便要喂她吃粥。

陆若薷却冷冰冰地拂开儿子的手,“我缺的是脚,不是手,把碗放下,我不想看见你。”

沈陆嘉脸色一黯,搁下碗,退了出去。他倚着雪白的墙壁站了一会儿,只觉得一阵阵灰心,长长地嘘出一口气,沈陆嘉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这才有些颓丧地往楼梯处走去。

楼道里装的是声控灯,因为步子轻忽迟缓,沈陆嘉才上了一级台阶,灯居然未亮。

“小嘉——”身后有男声轻声在唤。

沈陆嘉如同被人施了定身咒,四肢百骸里的血液似乎一下子都从脚板流得精光。小嘉,他有多少年没有被这样称呼过了,从父亲拎着皮箱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再也没有人这样称呼他。

背后又是一声叹息,男人的嗓音已经不年轻了,仿佛是旷野里的一阵风,拂过沈陆嘉的肩头,他浑身筛糠般地颤起来。半天,才慢慢地回过身去。

“小嘉。”男人的声音有些哽咽,他颤巍巍地伸出右手,似乎想去触碰一下面前的青年,然而在中指快要触到他肩膀的那一瞬却又畏惧似地垂下来,垂在了身侧。

沈陆嘉稍稍扬起下巴,又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将眼底的泪意憋回去。

有咚咚的脚步声,是护士端着器械盘下楼,楼道里霍然亮起来。

猝不及防地看清楚彼此的面容,两个人都畏光似地伸手挡了一下。

父亲离家时他不过六七岁年纪,二十几年不见,沈陆嘉有些怔怔地看着对面的沈叙,他比印象中黑瘦了许多,不再是过去白皙俊美的佳公子模样,就连一双眼睛,都染上了风霜。

“你长大了,长成男子汉了。”沈叙看着比自己还要高半头的儿子,神情说不上是遗憾还是感叹。

“您怎么来了?”沈陆嘉淡漠地开了口。

沈叙似乎并不意外于他的冷淡,他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愈发深邃:“我想和你聊一聊,可以吗?”

站在灯下,沈陆嘉可以清楚地看见父亲乌发中混杂的银丝,他老了,不再是过去那个可以轻易把他举过头顶的爸爸了。

“好。”说完便率先往楼下走去。沈叙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去了医院附近的茶室。店面实在太小,连包厢都没有,只能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

沈陆嘉要了一壶龙井,便不再做声,只是低头看着桌上的木纹。

“你爷爷去世的时候,我看到了新闻,结束了手里的纪录片拍摄,赶回了蔺川,但还是只来得及送他最后一程。然后我决定暂时在在蔺川住下来。我每个月都会去阳明山上转一转,今天早上救护车上山时我刚好看见你,这才知道你妈妈她出事了。”

“我进母亲病房时,在远处看我的那个人也是你吧。”

沈叙有些尴尬地点头,才要开口却被儿子左手上的婚戒攫住眼光,因为吃惊,他脱口便问道:“你结婚了,小嘉?”

沈陆嘉将指上的戒指旋了一圈,“嗯,我结婚了,和顾倾城的女儿。”说完他微微扬起眼睛,盯着对面的父亲。

沈叙在听到“顾倾城”这个名字时,脸色果然剧变,他想端起茶杯来掩饰情绪,却险些失手将茶杯摔落。

“小嘉,不要拿自己的幸福来报复我,不值得的。”沈叙大概以为儿子全然是为了报复自己,小心翼翼地说道。

沈陆嘉轻轻笑起来:“我骗了您,她并不是顾倾城的女儿,只是养女而已。不过,看来您对顾女士,至今仍然难以忘情。”顿了一下,他又说道:“我以前不能理解您,我不认为有任何东西值得让你抛弃父母、抛弃妻儿,直到我遇到了我的妻子。她让我发现爱情真的不是能控制的,或许,能收放自如的就不是爱了。比您幸运的是,我爱她,她也爱我,而且我们都是自由之身。我不需要陷入您那样痛苦的两难抉择。我理解您为了真爱,为了梦想做出的选择,我可以体谅,但是很难原谅,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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