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鸠之媚(97)

“是啊,我还记得你这么一点高的时候。”张妈笑着比了个高度,“岁月不饶人呐,你说我怎么能不老。”唏嘘了一阵儿,她又叹息道,“沈家人丁单薄,你的婚事也没几个人cao心,陆嘉,你也该自己上上心。”

感受到这位老家人的关心,沈陆嘉诚恳地应了一声。

“等你有了孩子,我拼着这老眼昏花,也要给小陆嘉织上三四身衣裳。”

沈陆嘉微微一笑,“好。”说完他又轻声道:“您也早点睡吧,时候也不早了。”

“哎,好。”张妈拿起线团、棒针和织了一半的衣服起了身。

沈陆嘉见她两手简直都拿不过来,将茶几上的一个果篮里的水果全部拣出来,然后将空篮子递给张妈道:“把线团都放在篮子里,收拾起来就方便了。”

张妈接过篮子,乐呵呵的回房了。

沈陆嘉将水果整整齐齐地码在果盘里,这才提着行李箱上了楼。

陆若薷的卧室的门难得大敞着,人也端坐在轮椅上,只是背着门,身上还反常地穿着一件有些泛黄的白色棉质连衣裙。

沈陆嘉心头浮起一阵凉意,硬着头皮喊了一声“母亲”。

陆若薷没有回头,也没有搭腔。

屋内只开了天花板上的一盏小吊灯,吊灯在深棕色的地板上打出一线白光,仿佛是一条银河,将母子两个远远隔开。

一声清浅的叹息里,陆若薷推动轮椅转了个身,面朝着儿子。

沈陆嘉这才发现母亲居然薄施了粉黛,尤其是两条眉毛居然画成了八十年代流行的那种弯弯细眉。还有眼眶和颧骨,不知道是胭脂还是潮热,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红色。一种不安的情绪仿佛垂死之人的手,已经爬到了沈陆嘉的腰眼上。

许久,陆若薷才开了腔:“你刚从巴黎回来。”用的是肯定句。

沈陆嘉谨慎地回了“是。”

“你公司的那个女总监也在巴黎。”陆若薷在“也”上加了重音。

沈陆嘉平静地开了口:“她是我的女朋友。但我是因为公事去的巴黎,不是私事。我们只是巧遇。”

“女朋友?”陆若薷怪声怪调地在嘴上咂摸一般念了念,似笑非笑地睇着儿子:“你很喜欢她?”

沈陆嘉抬头直视母亲,“不,我爱她。”

陆若薷狂笑起来,仿佛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噢,你爱她。”她笑得眼泪几乎流了一脸。

沈陆嘉却在母亲的笑声里觉察到了恐怖和危险,他竟陡然生出一种自己是猫儿爪下玩弄的老鼠,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被咬断喉管。

“你见到她母亲了吗?”陆若薷忽然止了笑。

饶是镇定如沈陆嘉,也觉得不大能适应母亲此时堪比川剧变脸的功力。

“见到了。”

“她美吗?”陆若薷问得有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

沈陆嘉不觉蹙眉,在瞬息万变的金融市场摸爬滚打的这些年使得他养成了一种独特的直觉,这种直觉无数次帮助他在风险来临时迅速作出最有利的决定。而此刻,他的直觉告诉他,致命的绳索已经快要套上他的脖子。

思忖了片刻,沈陆嘉有所保留的说道:“还不错,但是毕竟老了。”

陆若薷嘴角不觉微微上挑了一下,半晌才似悲若喜一般慨叹道:“顾倾城啊顾倾城,你也有老的一天!”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哈哈,我倒要看看你老了还怎么倾国倾城!”陆若薷从嗓子眼里逼出一阵桀桀地怪笑,脸庞的下部抖得好像含了一嘴滚热的辣油似的。

电光火石之间,沈陆嘉却觉得浑身发僵。

陆若薷瞥一眼面色发白的儿子,将手边一张破破烂烂的照片丢过去。

照片因为不着力,飘飘悠悠地落在地上。沈陆嘉弯腰捡起来。那是一张撕毁了重新拼贴起来的照片。照片里年轻男子穿着白衬衫,正伏案写着什么,女人则穿着时髦的白底黑点圆裙,她雪白的右肘撑在男人的左肩膀上,左手则按在桌子上。男子看似认真,嘴角却高高翘起。女人则是满脸好奇和不耐烦的神色。即使照片如同龟裂的土地一般四分五裂,沈陆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照片里是他的父亲沈叙和顾倾城。

陆若薷尖着嗓子道:“现在你明白了吧?”

“顾倾城…是…那个女人?”短短一句话沈陆嘉却问得异常挣扎。

上一篇:荆棘爱神 下一篇: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