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缄默绅士的法则(72)

朱利亚诺给了他一个耳光。安托万茫然地摸着自己刺痛的脸颊,委屈地说:“你打我干什么!”

朱利亚诺回头去拯救恩佐。缄默者睡得无声无息,若不是鼻孔还在出气,朱利亚诺肯定以为他死了。他用力摇晃,恩佐像个醉酒的人一样睁开眼睛,然后又闭上,接着又睁开。

“发生……什么了?”他口齿不清,“我的头……好晕……好想睡……”

“不准睡!起来!海盗来劫囚了!”

“什么……什么球……”

朱利亚诺绝望地呻吟一声。该死的安眠药。下次就算安托万晕船晕得把胃都吐出来了,也不能给他吃什么见鬼的安眠药。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底层甲板的某个地方传来。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船身剧烈震动,像被一只手抛向空中。朱利亚诺几乎站不稳,安托万和恩佐就更不用提了。

爆炸过后,船身猛然向一侧倾斜,安托万趴在地板上滑向恩佐。他大概以为自己在游泳,手脚虚弱地扑腾。朱利亚诺费尽千辛万苦把他们扶起来。

“拿起武器!”

他把安托万的行李挂在主人身上,从中找出佩剑“姬莉莎”,塞进少年剑客手里,让他坐在地上,然后跑出舱室。

走廊上四处都在渗水,脚下的积水已有两指深。那群海盗肯定在底层甲板引爆了炼金炸弹,船已经进水了,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沉没。

他回到船舱,安托万正试图站起来,身体摇摇晃晃。朱利亚诺抓起恩佐,将他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然后拽着安托万向门外跑去。安托万的步伐凌乱不堪,加上船身倾斜得越发厉害,他动不动就撞上朱利亚诺。

这一定是我这辈子最艰难的时刻了。朱利亚诺绝望地想。比梵内萨的那个逃亡之夜更艰难,毕竟那时候我只要顾好自己一人就行了。

他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才连扛带拽地把两个吃错药的同伴弄上甲板。“升月”号正在缓缓下沉,船身朝右舷倾斜,甲板上的许多尸体滑向海面。朱利亚诺数不出是海盗的尸体多还是士兵的尸体多。“升月”号已经没救了,沉没只是迟早的事。一般遇到这种状况,幸存者都应该乘救生小艇逃离,但是朱利亚诺找不到小艇在哪儿。

他扶着恩佐,拉着安托万,蹒跚地向船头走去。突然,一个浪头袭来,盖过“升月”号,将摇摇欲坠的船只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朱利亚诺被浪头冲向船舷,鼻孔和口腔涌入冰冷咸涩的海水。他感觉到自己撞上了船舷的栏杆,肋骨因此狠狠疼起来。他下意识地抓紧恩佐和安托万,但失重感立刻攫住了他。

他们三个被浪头冲下船舷,朝漆黑的海洋坠去。

第64章 被俘

一盆冷水浇在朱利亚诺头上。他登时醒了。

一睁眼便发现天光大亮,在他昏迷期间,夜晚与风暴已经过去,如今天空蔚蓝澄澈,阳光无拘无束地洒向大海,驱散他身上的寒意。他坐在某种颠簸的木板上,背后竖着一根粗大的圆木。他动了动双手,发现自己被绑在那圆木上。周围有纷乱的脚步声和人声,他一时分辨不清,过了好一阵,视线逐渐清晰,他才发现这儿是一艘船。

不过不是“升月”号。这艘船比押运囚犯的军舰更大,共有三根桅杆,他就被绑在其中一根桅杆上。恩佐和安托万被绑在他身边,还昏睡不醒。

“哟,瞧瞧,这是谁啊?朱利亚诺·萨孔少爷,几个小时前还是威风凛凛的审讯官,现在就沦为阶下囚啦!”

一个趾高气昂的声音传来。朱利亚诺艰难地扬起酸痛的脖子,发现他的表兄费尔南多·因方松正站在他面前。他已经不穿囚服了,换上了一身华贵的丝绸衣服,还披了一件毛皮领子。他手里拎着一只水桶。刚才就是他往朱利亚诺头上泼水的。

费尔南多会出现在这儿,说明这艘船就是劫囚的海盗船。朱利亚诺悲愤地瞪着他的表兄,恨不得用眼神烧穿他那张虚伪的笑脸。“我们怎么会在海盗船上?”

“是我好心叫人把你们捞起来的。你的那些军人朋友就没这么幸运了。你看,我多顾念亲族之情,你不该感激地跪下吻我的手吗?”

“呸!我就算淹死也不要你救!”

“哦,那我就把你们扔回海里好了。”

费尔南多丢下水桶,叫住旁边一名海盗,命令他将朱利亚诺他们扔进海里。海盗正要照办,船上却忽然骚动起来。“船长回来了!”有人喊道。

海盗们聚集到船的左舷,向下扔出绳梯,大概是有小船停在旁边。过了一会儿,一名男子登上甲板。他身材高大,一头波浪般的浅褐色长发,皮肤像常年出海的人一样晒成古铜色,照着约德诸城邦海员的习俗,他戴着黄金耳环。

“巴尔萨诺!”

费尔南多立刻撂下朱利亚诺他们,迎向那名男子。

哦,巴尔萨诺。朱利亚诺心想。那就是“B先生”,费尔南多的海盗伙伴。

巴尔萨诺搂住费尔南多,深深吻他,抱着他原地转了一圈。周围的海盗们起哄地吹起口哨。费尔南多却是满脸笑意,一点也不在乎旁人的目光,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海盗簇拥着费尔南多和巴尔萨诺,就像簇拥着海上的君王们。费尔南多曾依靠肮脏手段带给他们那么多财富,他们当然尊敬他。

海盗船长身后,又一名男子爬上甲板。朱利亚诺一见他,身上便生出一股寒意。那男子就是费尔南多身边的仆从马尔寇。萨孔家族的灭门之夜,他也在场。无论如何朱利亚诺都摆脱不了对他的厌恶感。更多人陆续登船。

“你没受伤吧?那些士兵肯定不好对付。”费尔南多关切地问。

“当然没有!一群散兵游勇,乘着救生小艇还妄图抵抗。我叫人放了一轮箭,他们就完了。现在已经沉尸大海,喂鱼去了。”

巴尔萨诺的言辞听上去轻描淡写,语气却显出骄傲。朱利亚诺心中一沉。“升月”号的士兵们竟没逃过这海盗的魔掌,即使乘着救生小艇也被追上。这时安托万和恩佐也悠悠转醒。朱利亚诺对恩佐耳语:“你能解开绳子吗?”

恩佐动了动,摇摇头:“我藏在袖子里的刀片和铁丝都不见了。他们搜过身。只剩下圣徽,不过没多大用处。”

朱利亚诺晃晃脖子。他的项链不在了,一定是被海盗搜走了。可他们留下了恩佐的圣徽。他们居然还懂得敬重神明,真叫人惊讶。

海盗船长大步流星走向朱利亚诺他们。“我听说你捞起三个人,是吗?”

三个形容凄惨的家伙齐齐望着船长。

“为何留他们性命?干脆杀了一了百了!”

费尔南多小跑着跟上海盗船长:“那三个人跟我有些因缘,本来是想留他们狗命,但是他们宁折不弯,我刚要叫人把他们扔回海里呢。”

巴尔萨诺双手搭在腰间,居高临下俯瞰三名俘虏,高大的影子落在朱利亚诺身上,让他不寒而栗。

“不,先杀了,再扔回海里,免得他们撞上大运,侥幸返回岸上。”巴尔萨诺抽出腰间宝剑,指着朱利亚诺的喉咙,“赞诺底亚的那些鹰犬还不知道我回来的消息,不能让他们把我的行踪泄露出去。”

“等一下!”

巴尔萨诺刚要砍断朱利亚诺的脖子,安托万却尖叫出来。

“怎么?”海盗的手停了下来,“你要投降吗?海盗中向来不乏海军的变节者。如果你肯发誓效忠我,饶你一命也未尝不可。”

安托万鼓着腮帮子,像一只愤怒的小动物:“你手里那把剑!那是我的东西!”

巴尔萨诺拎起长剑看了看:“捞起你的时候你手上就握着这把剑。你现在是我的俘虏,你的东西就是我的战利品,我用用怎么了?”

安托万涨红了脸:“拿开你的脏手!那是我老师的赠礼,你不配碰那把剑!”

“哦哟,我好害怕!”巴尔萨诺夸张地叫起来,“你要怎样?难道你还想抢回去不成?天呐,我竟遇上海盗了!”他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周围的船员哄笑起来。

“我就要抢回来!无耻小人,趁人之危!要不是我之前昏迷不醒,你绝对没机会得到那把剑!有本事给我松绑!跟我决斗!我偏要抢一个给你看看!”安托万拼命挣扎,几乎要跳起来。

“你以为我傻?谁会给敌人松绑!”

“安托万,你别跟他说了。”恩佐用低沉却清晰可闻的声音说道,虽然他对着安托万,却明显是向巴尔萨诺说的,“依我之见,他的剑术和胆量都远不如你,只会趁火打劫,才不敢跟你堂堂正正决斗,因为他必败无疑。他怎会当着自己手下和情人的面出洋相?”

巴尔萨诺冷笑:“少对我使激将法,我不吃这一套。”

“哦?我看你就是不敢吧。这里是你的船,到处都是你的人,又在大海中央,四面见不着陆地,你放开安托万,他插翅也难逃,只能乖乖跟你决斗。这么有利的条件,你还不敢光明正大一战,只能说明你自知技不如人,不想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