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缄默绅士的法则(87)

奥拉夏扫了朱利亚诺等人一眼,“费尔南多担心你们泄露行踪,招来海军讨伐,所以马尔寇建议他拿出威力无穷的‘黑鹤之舟’,这样就再无人敢找他的麻烦。我听罢觉得是时候了,所以卸去隐身,请他告知‘黑鹤之舟’所在。我手上有一枚戒指,正是启动‘黑鹤之舟’唯一的钥匙。费尔南多相信我,而且也不希望‘黑鹤之舟’落在赞诺底亚执政官手里——他觉得赫安·苏维塔必能当选下一任执政官——所以说出了船的位置。我还没感谢他,那个名叫马尔寇的男人却突然出手,一刀刺中我。他自以为能一击致命,却不知道我的心脏并不在左边。我当时意识尚且清醒,为了活命只好装死。费尔南多质问他为何出手杀人,他说‘这全都是为了我真正的主人’,接着便割断费尔南多的喉咙。他还想夺走我的戒指,但它卡在手指上,一时拿不下来,所以马尔寇砍断我整只手。我疼得昏了过去,后来的事就不知道了。”

“看吧!果然是马尔寇!哼,没想到他那么心狠手辣。你居然还怀疑我们!”安托万叫道。

奥拉夏望向巴尔萨诺,无端受人怀疑使他面露不悦神色:“你要是不信,就叫那边那个男人过来,我可以凭着‘真实与虚饰之神’起誓……”

海盗头子厌烦地挥挥手:“算了!我不是不信你。其实一路上我都在隐隐约约地怀疑马尔寇的身份,你证实了我的猜测。‘这全都是为了我真正的主人’。他是这么说的,对吗?他有没有说他的主人是谁?”

“没有,他没提过。不过他……”奥拉夏犹豫了一下,“我昏过去之前,模模糊糊听见他自言自语,‘要回梵内萨’什么的……”

“你确定?梵内萨?他真正的主人在梵内萨?”

“我可没这么说。那时我已神志不清,只能确定他说了这一句,其他的一概没听清。”

朱利亚诺倒抽一口冷气:“梵内萨!你们说,马尔寇真正的主人,有没有可能是梵内萨总督博尼韦尔?”

帐篷中的温度霎时间降低了。

安托万抱着自己的肩膀,哆哆嗦嗦地问:“你是说,那个害死你一家的博尼韦尔?”

“就是他!”朱利亚诺斜睨着海盗头子,“你既然跟费尔南多关系那么好,肯定知道马尔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因方松家做事的。”

“我也不清楚!但你一说我也觉得奇怪,我以前根本没听说过马尔寇这号人物,费尔南多也从未提过此人。直到他被捕后我收到马尔寇寄来的密信,才晓得有这么个‘忠仆’。假如他真是费尔南多的贴身仆人,我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马尔寇是在我下狱的那段时间才到因方松家供职的,而且在短时间内迅速取得费尔南多的信任。”

“搞不好他是博尼韦尔派到费尔南多身边的奸细。”朱利亚诺冷漠地说,“真是一场连环好计!先逮捕你,再用你要挟费尔南多,令他背叛我们一家,同时派遣马尔寇潜伏在费尔南多身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趁机窃犬黑鹤之舟’的情报,必要时再杀人灭口。连我都不得不佩服总督阁下的深谋远虑!”

巴尔萨诺咬牙切实,困兽一般在帐篷中转来转去。“但也不能确定就是博尼韦尔!到底是谁……对了!梵内萨!我必须去梵内萨一趟,抓马尔寇回来严刑拷问,看他招不招供!”

“你疯了?你是海盗,不久前又击沉一艘军舰,居然还敢去梵内萨,是不是嫌自己没有牢底坐穿的福气?”

“那你说怎么办?你去?哦,我忘了,阁下也是大名鼎鼎的通缉犯呢!”

朱利亚诺涨红了脸。“我替你出主意,你却这么说我!”

“够了,你们要吵能不能出去吵?别打扰我休息。”

奥拉夏冷冷地望着他们,目光犹如寒冰。巴尔萨诺大怒:“喂!你搞清楚!这是我的帐篷!我的地盘!要不是我救你,你早就死了!要滚也是你滚!”

精灵干脆两眼一闭,脑袋一歪,装作入睡,大有“老子就是不走,你想怎样”的架势。巴尔萨诺气急,却又不能(或者说不敢)对他动粗,只好忍气吞声,一把掀开帐篷的门帘。朱利亚诺没好气地剜了精灵一眼,跟着拂袖而去。安托万看看精灵,又看看他离去的伙伴,欲言又止,对于自己不能揪几根精灵头发感到十分惋惜,追着朱利亚诺走了。

恩佐也欲离去,他刚走到门帘前,精灵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你等等。”

他停住脚步,却没回头:“有什么事?”

“你果真是‘真实与虚饰之神’的信徒?”

“如假包换。或者,你要我凭着圣徽和神名起誓?”

“你……很像我一位旧识。那人也是‘真实与虚饰之神’的虔信者。”

“你肯定搞错了,我一介普通人类,怎么会像精灵呢?”

奥拉夏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怎么知道?我可没说那人是精灵。”

“大概是思维定式吧,人类的旧识是人类,精灵的旧识是精灵。我恰好说中了?”

“你精神正常吗?”

“我惹你不快了?为何骂我?”

“我不是骂你,是用严谨的、科学的态度问你:你是个精神正常的人吗?”

“假如我疯了,我会告诉你我疯了吗?”

“我很想听听你的回答。”

“……真是有病!”

恩佐骂了一句,拂袖而去。

剩下奥拉夏一个人躺在铺盖上,双眼瞪着帐篷顶。他嘴唇蠕动,呢喃着人类听不懂的古老语言。

“……如果他是……那么他的精神果然已经不正常了。”

第77章 未来的方向

巴尔萨诺踢开沙滩上的贝壳,抓起一块石头丢向大海。石头掉进海里,发出微弱的“咕咚”一声。浪涛涌上沙滩,淹没他的靴子,又很快退回海洋中。远方的“乌鸮”号与夜色融为一体,若非船上点着灯火,它就完全遁入黑暗了。清冷的星光洒在海面上,翻卷的海水宛如涌动的银浆。涛声像从大海深处传来的野兽咆哮,一声一声震入内心。

“我一定要取马尔寇的狗命!”他眺望凝墨般的大海,却对身后的人说,“还要查出幕后主使,也一并要他的人头!”

朱利亚诺跟在他后面,翠绿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着猫一样的光。“你做不到,你一踏上梵内萨的土地就会死。”

“死也甘愿!”

“费尔南多不会愿意你这样做的。”朱利亚诺叹了口气。

“他死了。死人没有发言权。”巴尔萨诺冷冷地说。

“哦?那么活人总有发言权了吧?可否听听我的意见?”

恩佐扯紧外衣,顶着夜晚冷冽的海风向他们走来。他一反先前沉默的态度,格外积极地看着众人,嘴角挂着富有侵略性的笑容,让人不禁猜测他心中究竟在酝酿什么危险的计划。安托万战战兢兢地站在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生怕被他们的争端所波及。

巴尔萨诺转过身,眯起眼睛。“你有什么高见?”

恩佐在他和朱利亚诺之间停下脚步。他没有佩武器,但他本身却散发着比任何武器都危险的气息。朱利亚诺惊异地望着他,忽然意识到,梵内萨的缄默者恩佐回来了,他当了太久海上漂泊的褴褛之辈,让接二连三的奇遇消磨了锐气,如今由于恰逢其时的契机,他心中那个在暗夜中飞檐走壁的刺客又冒了出来。他双唇紧紧抿着,像含着锋刃,可他无疑是在笑的。

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刺客,蒙着面具,衣不染尘,当刀刃染血的时候,面具下的脸或许都漾着这种笑容,美丽,致命,饱含杀意,无所畏惧。

恩佐灰色的双眸在星光下熠熠生辉。

“朱利亚诺,你何不跟安托万同去小酌几杯呢?我看那帮海盗很是有意邀请你们共饮。”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接下来的对话不宜让你们听见,因此得请你们回避。

朱利亚诺撇撇嘴:“行啊,我正好饿了。”他拍拍恩佐的肩膀,装作告辞的样子,但手指暗中用力,狠狠掐住恩佐的肌肉。他用嘴角发声,不动声色地说:“上次你这么支开我的时候,差点就把我卖给雷希了,这一次……”

“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

恩佐握住他的手腕,四两拨千斤地拂开他的手指。他的技术始终略逊恩佐一筹。

朱利亚诺闷哼一声,走向安托万。“咱们找点儿东西吃去!”

安托万抱怨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傻,听不出弦外之音?有什么话不能让我听见?”

“闭上嘴乖乖跟我来!”朱利亚诺低吼。

安托万抖了抖,噘着嘴老老实实跟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