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垛里的风筝(156)

进到院子，陈莲花还是被人看护着，坐在灵棚里面，头靠着棺材，双目无神，脸上都已经没有眼泪了，短短一天一夜的时间，泪流干了。

蔡建国走过去，把陈莲花拥在怀里，紧紧的搂着她的肩膀，一句话也没说，就陪着陈莲花在那里坐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呆呆的陈莲花慢慢的抬起手，搂着蔡建国的腰身，有了些反应，身子颤抖，轻声的抽泣。

“莲花，大妮生前爱漂亮，我们把她的头花给她扎上吧，这是她最后的时候了，我们让她干干净净的走，漂漂亮亮的去，等来世投胎的时候，他的父母一看，这姑娘真漂亮，真干净，对她也会好一点。”

蔡建国轻声安慰着陈莲花，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说出来世投胎这种话。

他心里一向没有鬼神之说，这个时候，他却希望，别人说的是真的，世上真的有鬼。

陈莲花捂着嘴，哭声更大，身子颤抖的幅度也大了一些。

十几分钟左右，陈莲花慢慢的松开蔡建国，起身进屋走到柜子边，拿出来平日里蔡大妮都舍不得戴的头花，又慢慢的走出去。

“替大妮洗洗脸，就送她走吧。”

陈莲花的这个声音也平静了许多，旁边的人听着，也过来帮忙，刚刚钉到一半的钉子起开，抬起棺材盖。

陈莲花看着蔡大妮的那一刻，手猛地一抖，颤颤巍巍的替她擦了擦脸，扎上两个头发，又抬手摸了摸蔡大妮的脸。

“娃儿呀，你别急着投胎，等着妈，下辈子还做妈的闺女，啊！”

此话一出，满院子潸然落泪，谁也没敢出声，怕刺激到陈莲花，捂着嘴别过脸，假装做事。

第159章

陈莲花静静的看着蔡大妮许久，才转过身走到蔡建国的身边。

“送大妮走吧。”

陈莲花的声音沙哑，紧紧的抓着蔡建国的手。

感受着陈莲花身子的颤抖，蔡建国强忍着努力不让自己颤抖，点了点头，走过去跟着锁柱说着事宜，剩下的事儿就是锁柱和村里人负责。

盖棺，钉钉，出殡时辰是下午四点，还有三个小时，陈莲花坐在灵棚里，陪着蔡大妮哪里都没去。

蔡建国虽然也想陪着，可是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办，无奈之下，他只能让锁柱媳妇陪着陈莲花，自己去北山坡，看着蔡大妮的墓葬坑。

“程前，文凤，我把大妮放在你们身边，到了那边，你们替我好好的照顾她，不然等我死了，见到大妮过的不好，我一定不愿。”

蔡建国看着程前夫妻俩的墓碑，苦笑着说着，曾经是多么反感鬼神，现在就多迫切希望有鬼神，多么可笑啊！

出殡的时候，程小东并没有跟着去，他受不了把蔡大妮放进土里的场面，手里握着蔡大妮的珍藏的盒子，里面都是她最喜欢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注定，曾经蔡大妮就跟着程小东开过玩笑，如果有一天，她不能再保管这些盒子了，就让程小东替她保管。

程小东想到这儿，长叹一口气，慢慢打开盒子，那几块石头还有她平时收集的花布，还有几张是她自己美术课上的作业，这几张都被老师当众表扬过，她把它们视作宝贝一样。

压在最底下，还有一封信，这封信程小东从来没见过，他把所有东西都拿出来，接着就把信纸拿起来，封皮上写着我和东子的飞天梦。

和我的飞天梦？

程小东看了眼封面，犹豫了半天，还是想看看大妮写的什么东西，慢慢打开信纸，上面的字迹虽说不算清秀，倒也是工整。

开头三个字：一封信。

倒也是简单，是她的风格。

看到这三个字，程小东不由得笑了起来，继续往下面看着。

这封信我不知道我是写给谁的，就是想把心里话偷偷写下来，今天是个很不幸的一天，东子的爸爸妈妈去世了，我听到这个消息很难过，东子哭了，爸妈哭了，我也哭了。

刚读了几句，程小东就停下来了，眼角湿润，抹了抹眼睛。

蔡大妮滑稽幼稚的文笔，说着让他心酸的事情，想着写信的人现在也长眠于地下，他的心里总有种说不出来的酸楚。

我不知道东子怎么了，自从他爸妈没了，住进我们家，他再也没有跟我们去茅草垛那里放风筝，也没有跟我们躺在茅草垛上看飞机，别人不知道，我知道，他不想飞天了。

程小东放下信纸，坐在炕边，靠在墙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愣愣的出神。

是呀，他不想飞天了，爸爸死的时候，他就不想再飞天了。

大妮猜对了。

以前都是程前跟程小东说的那么多关于飞机的事，那个时候，程小东也对飞机抱着幻想，那个时候成日围着程前问东问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