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垛里的风筝(2)

程前看着程小东的眼神，抿了抿嘴，犹豫半天，眼含泪水唉了一声，接过那小块馒头，放在嘴里。

张文凤还想再分一半，却被程前拦下来，想给程小东的吃，程小东也没要。

三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把这个馒头分吃而尽，此时的程前看着程小东埋头吃着咸菜片，泪水一直在眼睛里打转。

“爸，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我去井边打水。”

程小东临走前，也注意到程前眼中的泪水，了无痕迹的将心疼的神情掩饰下去，一蹦一跳的跑出去。

看着他的拎着水桶的小身影消失在院门口，程前端着的碗，就此放下，叹了口气，抹了抹泪水。

“孩子他爹，你这是怎么了？”张文凤看到程前突然这样，也放下碗筷，靠近过来，拍了拍程前的肩膀。

“村长家的田田和东子的年纪一般大，可是田田整日是白面馍馍，上顿下顿有肉吃，你看看我们，清汤寡水，连个黄馍馍，东子都不曾见到，这算过的哪门子日子。”

越说越气，程前拍着大腿，抱着脑袋开始抽泣起来。

张文凤捂着嘴，声音开始哽咽:“好在东子这孩子懂事，就算是碎米粥和咸菜，也不曾抱怨半句，真是难为孩子了。”

“现在这年头，真不知道又是啥样，年年种地年年不收，东子跟着我们，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身上的衣服，缝缝补补的穿了三年了，我今天抱起来一摸，那衣服都扎手。”

程前看着自己的手微微颤抖，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看着人家的孩子酒足饭饱，光鲜亮丽，自己过穷苦日子也就算了，自己的孩子是做了什么孽，跟着自己受苦，遭这份罪。

“今年我们两个省着点，年底给娃扯块布，做件衣服。”

程前沉默了很久，最后咬着牙说出这么一句话，他心里清楚，现在的衣裳料子有多贵，一件上衣，抵得上他们三个人半年的馍馍。

张文凤点头应下，两个人的心里这才舒服点。

第003章

致富村的村东头和村西头各有一口井，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村西头的井水开始混浊，只能用来灌溉和饮牲畜。

程小东的家住在村西头，每次打水，都得推着小推车晃晃悠悠的过去，然后再一点点运回来。

“程小东，你也去打水啊！”

蔡大妮拎着水桶，蹭的一下窜到程小东的旁边，拍了下他的肩膀，嬉皮笑脸的问着。

看见她，程小东都见怪不怪了，这是隔壁的蔡大妮，从小一起长大，就爱粘着自己，他去哪，她就去哪，这不拎着水桶也是看准时间跟出来的。

程小东看她一眼，嗯了一声，抬了抬下巴，看着手推车，蔡大妮习惯的朝着他吐了吐舌头，将自己的水桶放进了手推车中。

村东头水井井沿很低，基本上就是没有，为了蔡大妮的安全，程小东从来不让她靠前，让她远远的看着。

程小东也不知道这井有多深，他知道，自己每次向下看的时候，内心都是一阵狂跳，不敢再看第二眼，好在水井的辘轳比较好用，不用太大的力气，就可以把水打上来。

“来，你稳定车子。”

打上一桶水，程小东就自己抬着，让蔡大妮把稳手推车的扶手，他把水桶放上车。

“我来帮你”

“你离水井远点！”

蔡大妮的脚还没挪动半分，就被程小东吼住。

她知道程小东这人不爱多说话，能这么吼，肯定是生气了，所以就没敢多动，听着他之前的安排，稳稳的压住手推车。

程小东拿着蔡大妮家的水桶朝着水井走去，抬起手肘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突然间脚下一滑，整个人朝着前面扑过去，水桶直接掉进井里，程小东也是跟着下去，只不过半途抓住了水桶钩子，挂在井口。

彻骨的寒意从井底散发上来，程小东吓得连吞几口口水，看着被吓哭摔在地上的蔡大妮，大口喘着粗气。

“快去叫人！”

蔡大妮愣神好久，才从地上爬起来，朝着不远处的院子就跑了进去，边哭边喊。

程小东半分都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辘轳转动，给自己送进井底。

“在那在那！”

听到蔡大妮的声音，程小东看到院中有大人跑出来，暗暗的松口气，也就是这么一放松，辘轳咯噔一下，接着就是瞬间坠落。

程小东的大脑一片空白，最后的记忆就是蔡大妮哭的都是泪的脸，接着就是无尽的黑暗和彻骨的凉意。

再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炕上的桌子点着煤油灯，昏暗的光线，照着张文凤的脸，只是那双温柔的眼睛早已经红肿，再看看旁边，程前的手边，烟袋空空的，破盒子里全是抽完的卷烟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