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旧灯新湾(59)

作者: 藤花琅 阅读记录

辛宛走出卧室时,宋珩正坐在地面上摆弄那个投影仪,让他去挑碟片。

“什么样子都可以吗?”辛宛于是去翻那堆盒装碟片,“我随便挑了。”

宋珩随口:“都可以。”

一眼看到的是那个白色信封,辛宛没有胆量抽出,尽管他知道信封的左下角那颗红心仍未褪色。看电影只算借口,辛宛随便挑了张,是《广岛之恋》。

年份久远的影片,封面是鸽血红和乳白的艳俗搭配。周遭漆黑下来,投影仪开始运作,画面投到墙面上时,辛宛才发现这是部黑白影片。

影片开始,女人细长的手指扣紧男人流汗的肩膀,张力蓬勃,情色暧昧。

辛宛有些尴尬,问:“他们皮肤上面的沙子……是什么?”

宋珩看电影时习惯戴着眼镜,镜片折射着晦光,他说:“原子弹的尘屑。”

“你之前就看过吗?”

宋珩舀了冰球放进水里,喝了口:“抽屉里的那些碟片基本都看过一遍。”

辛宛喉结动了动,隐晦地试探:“那你会看很多遍吗?”

“不太会,浪费时间。”

因为这句话,辛宛又卑鄙得小小快乐了下,他觉得自己很坏,但没有办法,爱情是不培养圣人的,爱情只培养私欲。

球球对放大版的电视依旧热情不减,快乐地奔跑在大屏幕前,吠叫了好几声,盖住了法语独白,离得太近,以至于镜头播到辐射人群时把它吓了一跳,又夹着尾巴跑到狗盆那儿吃狗粮了,一眼也不肯去看镜头了。

那个镜头的确骇人,也吓到了辛宛,他下意识抓住了身侧人的手腕,又触火般松开。

“害怕?”宋珩侧头看向他,“可以换一个。”

一瞬间的皮肤接触而已,辛宛不着痕迹地拢紧了手,“不用,也不是很吓人。”

电影按原速缓慢播放着,辛宛安静地抱着膝盖看电影,听到电影中的日本男人说:“我觉得你当时如此年轻,年轻得你还没有确切地属于哪个人。”

辛宛依稀觉得酒劲上来了,绵软地浸泡过他,但并不舒服,头疼。

男人又说:“你知道吗?人们总是察觉他们想要察觉的事物。”

法国女人莞尔一笑:“我发现了你,仅此而已。”

电影拍得朦胧、抽象、蒙太奇,典型的杜拉斯式的对白,辛宛看不懂,注意力也难以集中在电影上,只听得到身侧的呼吸声,宋珩往水里加了冰块,很轻微的碰撞声。

辛宛觉得喉咙干渴,他说:“我看不懂这个电影。”

“玛格丽特?杜拉斯的作品都是这样。跳跃,内心独白很多,很像做梦。”

“做梦,”辛宛重复了遍,“是很像。”

过了十来分钟,他半侧过头看向宋珩,光影时不时映到发红的颧骨上,眼神有些散,他说:“哥,你知道第一次,我是怎么发现你的吗?”

他描述得有些飘忽,“在那个医院里。我在做梦,很恐怖的梦,但是天上有只手伸过来,说‘来,我带你飞出去’,然后我就醒了,醒了就看到你,就好像是你伸的手。”

“是吗?”宋珩曲着一条腿,手腕搭在膝盖上,似乎在笑,“我可不会飞。”

“我也不会,”辛宛头晕脑胀,总觉得下一秒会倒下,他把下巴枕在膝盖上,用一种抱住自己的姿势来维持平衡,自言自语地说,“什么时候能会飞?”

宋珩没有回应他。

电影又放了十来分钟后,辛宛又开口:“玛格丽特?杜拉斯,我知道她,写《情人》的那个,我看过《情人》,但我也没有看懂,就记得最后一句。”

宋珩喝了口冰水,漫不经心:“什么?”

“我也想喝冰水,我渴,”辛宛折了话题,揉了揉太阳穴,“哥给我倒,可以吗?”

宋珩似乎从来不会拒绝他那些任性稚气的要求,他舀了冰球,辛宛打量着他的动作,发觉他的手很修长,骨节分明,大概学过弹钢琴吧。

“学过一点。”宋珩说。

原来他把脑中的话都问出来了,辛宛懊恼地想,真蠢。

一杯水递到他眼前,很浅的量,漂着裂开的两块冰,宋珩说:“肠胃不好还是少喝冰的。”

辛宛没有伸手接过,而是朝前凑了凑,牙齿咬住了杯沿,抬头看他,眼睛比碎冰亮莹,像含着水,温软地进行不自知的引诱。

宋珩明显顿了下,任由他就着自己的手喝下水。来不及吞咽的冰水顺着辛宛的嘴角朝下流,沾湿了汽水蓝的上衣。

还剩杯底的两块冰,辛宛咬了冰块,借着朦胧的黑白光看到了宋珩的下半张脸,偏薄的嘴唇,明晰的轮廓线条。

干渴仍存,辛宛仰起头,衔着那块小小白色的冰碰到了宋珩的嘴唇。

上一篇:少女的取向狙击 下一篇:生长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