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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西去(96)+番外

作者: 月七归 阅读记录

老人下炕,“我出去看看。”

长琴也跟着下炕,昨夜洋火放置的地方她记得,摸黑走过去,摸索着找到洋火点燃根蜡烛,又从炕上拿件褂子蒙在头上,再回去把蜡烛拿起来往外走。

此时的奶奶已经走到院里,石头是从外面扔进来的,天又黑,根本看不见从哪个方向扔来,无法分辨之下,老人头上躲不过挨一石子。

“奶奶。”长琴在后头轻喊。

小雨淅淅沥沥,她小心护着烛光,不被雨水打灭。

可老人似乎没有听见,拿开顶门的木棍,开门走了出去。

长琴小快几步,期间,蜡烛的光差点灭了,她隐约听到,奶奶对谁说了句话,出了大门,奶奶正站在那,几步外站着的,是三婶!

“你们要是不搬,俺就天天来。”

应是在外很久,她额边的头发湿漉漉粘在脸上,凉衫也已湿透,还能借着烛光,看到她衣摆和袖口垂挂的水滴。

刘英就这么站在那,垂着手,脸上没有血色,眸中交织出的愤恨一条条缠进心底,化作魔扭曲了心智。

那是一条通往深渊的“黑河”,翻涌疾啸。

“就不能给长琴留个地方吗?”老人哀言。

刘英:“那娘就不能给文杰留个地方吗?给他的魂!留个家!”

她走了,带着烙在心骨的恨,头也不回地走了。

“给他的魂,留个家……”

沉睡的老天啊!

如果雨可为刀,那请剜心剃骨。

如果雨亦化骨,那就碎骨如沙。

蜡烛被雨水浇灭,沈长琴取下头上遮挡的褂子,朝老人轻轻走了两步,“奶奶,我们搬走吧?搬到北岭,以前我和爹娘住过的地方,好吗?”

有些伤痛,一辈子无人知,也没人能够感同身受。

旧宅里,那一颗疯死的疯枣树,再也回不去往年繁花,就如当下日子,再也回不去。

若非心有牵挂,宁可早亡西归,去见多年不见的大儿,诉说心里话。

可心有牵挂,万事惆怅,百事婆娑。

长琴和奶奶带上沈现平,在次日去了文杰坟头,为他烧了些爱吃的,都是老人连夜准备的。

长琴怕爷爷乱跑,特地用手拉着他。

雨是半夜下的,淅淅沥沥下了整后半夜,一路走来,碰上泥泞的地儿,一走一个脚印,鞋底粘了厚厚的泥。

而路两边庄稼地里,芋头叶上一片水色,长琴穿的长裤,等走到坟头,裤腿早就湿透。

文杰坟头上,盖了一层塑料布,周围石头压角,上面还带着泥,看得出来,曾盖过庄稼。

塑料布下,文杰的坟土是干松的。

长琴知道,老人心更有数,除了他娘没有别人。

田秀娥和刘秀梅来帮忙,把家里东西都搬到了长琴老宅,院里荒草半人高,一家人光忙活院里草也用了一天。

走时,沈现平扒着院门不松手,“我不走,不走……”

再挣扎也掰不过老二,被沈绪言抱走了。

窗户早已破碎不堪,用旧布重新遮挡,屋顶也漏雨,地面上许多积水,用扫帚扫出去摆上家伙式,算有了家样。

这是长琴做梦都想回来的地方,可她回来之后却不觉得快乐。

搬家的事没让绪言告诉几个兄弟,就算绪安也不知道,老人再三叮嘱,要是绪安问起来,就说是自个儿愿意搬的。

私下里瞒着沈绪安,沈绪言则说了实话。

但这事,已经闹的人尽皆知,就算自家人瞒着沈绪安,他也知道是媳妇闹事,把自个儿爹娘赶走的。

***

沈丽让人从南庄捎信来,说是去了黄城干活,她们村,这次去了六个妇女,轻快活完全干的了,也能补贴家用。

左大堂腰疾严重,干点累活便腰疼腿疼不能动弹,家里那片粮地就交给他和二老,趁着现在还不到秋收季节,沈丽就跟着走了。

当娘的心有数,她定是在家受不住左大堂唠叨,因吵够而离开。

实际上,是因昨夜在家和左大堂动手了!

家中不顺,沈丽装了些粮打算给娘送过来,她没当回事儿,便把这事儿跟大堂说了,让他闲时骑着车,把这些粮送到北庄。

她本以为这微不足道的事,他本就不会说什么,况且,只有少许,两三种粮加在一起凑了五六斤,她也没想到,此事会被大堂拿来说事。

“哥兄弟都不管,咱在这操心操肺,以后啊,有咱们操心的地方。”

沈丽:“别这么说,哥他们管不管咱们又不知道。”

“你看,我一说你就不乐意,你就可护他们几个兄弟,你护着他们有什么意思?爹娘以后没了,他们自己手里那点东西也是分给他们哥几个,你一点都捞不着,本来爹的宅子,长琴家的宅子要是卖了或者换了,咱说不定还能沾点光,你看现在,全都成三哥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