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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黑即白(40)

“这样啊……既然你们分手了,那我去找元礼复合你没意见吧?”

“当然有意见了!”

裴子莘歪了歪头:“你这人真霸道,又不跟元礼复合,又不准他跟别人好,明明自己不想要,也不准别人要。真想骂你一声绿茶屌。”

“……你已经骂了好不好!”

乔铭易自己也搞不懂。原则上裴子莘说的有道理:他凭什么有意见?他又不是乔元礼爱人,哪有资格管他跟谁谈恋爱?

但一念及乔元礼和别人亲昵的画面,他心里就燃起熊熊妒火。

他干脆自暴自弃地想:没错,他就是霸道,他就是无理,他就是想霸占着乔元礼,哪怕自己拒绝了乔元礼,也不准别人捷足先登。

因为他还是……果然还是对乔元礼……

“我劝你还是别做梦了!”乔铭易没好气地说,“他心里有个爱得死去活来的白月光,不可能看上你这种庸脂俗粉的!”

裴子莘顿时来了兴致:“谁啊?男的女的?我认识吗?”

“男的!早就死了你当然不认识!”

“哦——”裴子莘拖长声音,“原来是个死人,我还以为有多了不起呢。”

听到他称自己亲爹为“死人”,乔铭易的脸立刻拉了下来。

裴子莘没看到他的难看脸色,傲慢地说:“要是个活人还值得我提防,区区一个死人何惧之有!活人嘛,保不准哪一天就把元礼勾走了。死人就没这个顾虑。凭借我的手腕,将来该怎么样还不是我说了算?”

乔铭易讶异地望向他。他的态度和自己恰恰相反。乔铭易一直觉得死人是永远的赢家,活人怎么斗得过死人呢?他再怎么优秀也比不过乔元礼心目中那道永远的白月光。可裴子莘却觉得死人不足为惧。只要活着就有无穷的可能,毕竟死人早就逝去了,活人却拥有一辈子的时间。

乔铭易一直以为自己在起跑线上就输了。难道他其实还有机会吗?

刚想问“你喜欢的人心里一直念着别人你就不觉得膈应吗”,裴子莘便喜滋滋地惊呼起来:“元礼!”

乔元礼拿着两杯饮料向他们走来,见到裴子莘时眉毛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好巧啊。”

裴子莘亲昵地凑上去:“可不是么,想不到在这儿遇上了。婚礼结束你们还不回国,是在旅游?”

乔元礼点点头:“难得有机会,就带铭易到处走走。”

“改天你有空咱们喝一杯怎么样?”

说这话的时候,他瞄了乔铭易一眼,示威似的。乔铭易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死狐狸精,竟然当着他的面挖他的墙脚,世界上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如果乔元礼敢答应,他就当场……当场……当场抓住一只鸽子往他们脸上丢!

“这回恐怕没时间了,下次再说吧。”乔元礼委婉地拒绝。

裴子莘也不生气,说:“哎呀,都这个时候了。本来想多说几句的,但是待会儿还要见客户。”接着自然而然地搂住乔元礼,在他脸颊上虚虚地亲了一下,“法国礼节。入乡随俗嘛。”

乔元礼也不戳破他的色心,笑着同他道别。等他走远,乔元礼将饮料递给乔铭易。

“你有纸巾或者手帕吗?”乔铭易问。

乔元礼在身上摸了摸,拿出一条随身的手帕。乔铭易夺过它,拼命地在乔元礼脸上被裴子莘亲过的地方擦起来。

“帮你消消毒!”他恶狠狠地说。

乔元礼被他弄得笑起来:“消毒要用口水,你也亲一下试试?”

乔铭易将手帕扔还给他,拿起手机装作欣赏一天来拍摄的照片,手指飞快地翻动,实则根本一张都没看进去。

他拍的照片翻完了,后面的都是乔元礼以前拍的。乔元礼不爱拍照,不论是自拍还是拍别人,手机里的尽是些形状奇葩的花草树木和长相搞笑的猫猫狗狗,真不晓得他眼中的大千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翻到某一张照片时,他蓦然停住了。

那是一张从高处俯拍的风景,被葱茏树木围绕的小广场上,一群穿着黑色学士长袍的年轻人正嘻嘻哈哈打打闹闹。

广场是希大的广场。学生是希大的学生。其中一个穿学士袍的年轻人是刚从希大毕业的乔铭易。

——是他的毕业典礼。

乔铭易连忙继续往前翻,连续好几张都是同样角度的照片,照片的中心无一例外是他自己。

他记得典礼广场旁的确有一栋大楼。难道当他和同学们意气风发告别大学生活的时候,乔元礼就悄无声息地躲在大楼的某个房间里,暗中窥视他?

“这是你拍的?”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望着乔元礼。

乔元礼扭过头,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嗯。是的。”

一瞬间,乔铭易的内心像掘开了一眼灼热的喷泉,烫得他想要掉泪。

“你来过……”他小声说,“你偷偷来看过我……”

乔元礼无言地颔首。

“为什么不来见我?你都有胆子偷偷过来,为什么没胆子面对我?五年了啊!整整五年!”

乔元礼神情复杂,踟蹰了好一阵才开口:“我拿不准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怕弄巧成拙火上浇油,所以只敢远远地看一眼,知道你好就足够了。况且有阿义照看着你呢。”

乔铭易咬住嘴唇:“你就那么放心?”

“当然不放心了,但是我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是万能的,也有力所不能及之处。我不知道见了面该怎么跟你说。花了五年时间,拟了许多腹稿,但是没有一个满意的。”

乔元礼长叹一声,继续道,“我有过很多情人,但每个人都是轻松得手的,没有一个人需要我苦苦去追求,更没有哪一个分手了还得千方百计追回来。说实话,我想把你追回来,但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你知道的话,铭易,你能告诉我吗?要怎么做才能挽回你的心?”

乔铭易如同被水淹没,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原来当他深陷于漫长的煎熬中时,乔元礼也不好受,内心遭受的折磨不比他少。一想到这儿,他顿时觉得平衡了许多。

甚至有些隐隐的喜悦。

原来乔元礼来看过他。五年来一直一直念着他,只不过畏惧再次遭到他的抵触才不跟他正面接触。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一辈子只正经谈过这么一次恋爱,乔元礼看上去纵横情场经验丰富,搞不好其实比他好不到哪儿去。

年轻的时候暗恋自己的兄弟,那是一场无疾而终的绝望恋情,尚未开始便戛然而止。后来开始游戏人间,有过许多爱人,却再没有付出过真心。再受他宠爱的情儿,最终都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原因而分手。哪怕是曾经差点步入婚姻殿堂的莎莎,也因为儿子的一句话而终结了关系。

他来者不拒,去者也不留,习惯了漫不经心的爱情游戏,宠身却不宠心,等到失去真正钟爱的人时,只能茫然无措地被动接受这个事实。

自己则恰恰相反。

仔细想想,成年人谁没谈过几次失败的恋爱?谁能没有一点揪心的过去?可他就是在意,就是放不下——比乔元礼更放不下。

他爱得太过认真,太过苛刻,一路走来付出的代价太过高昂,以至于无法接受这份爱情中存在一丝一毫的瑕疵。

乔铭易垂下头,将手机塞还给乔元礼:“你比我多活了十八年,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乔铭易站起身:“走吧,还要去下一站呢。”

乔元礼无言地走在他身边,因怕他怀着心事脚下不注意,所以伸手去牵他。乔铭易挥开他的手,朝旁边让了让,始终不敢看他,装作欣赏风景。

走了一段,羞怯地揪住他的衣袖,又走了一段,改为捏住他的小指。再往前走一段,干脆牵住他的手。

“愿意跟爸爸牵手了?”乔元礼笑着问。

“人这么多,怕你老年痴呆在国外走丢了!”乔铭易傲娇地回答。

乔元礼环视四周,街上空空荡荡的,只有几个遛狗的人正百无聊赖地晃悠。

他笑意更盛,将乔铭易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当天晚上两个人又做了一回。

上次和乔元礼上床的时候,乔铭易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就这么一次,下不为例。但等他看到乔元礼在全透明浴室中沐浴的景象,就很难忍住欲望了。

清澈水流顺着乔元礼背上结实的肌肉一路流过紧窄的腰臀,皮肤上暗色的疤痕犹如男人的勋章,非但没有损害他的形象,反而增添了几分英武而危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