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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的鲸鱼(18)

常婷:【我不是独生女,还有一个弟弟,他是健听人,你呢?】

骆静语:【我有一个姐姐,和我一样是聋人。】

常婷微怔,高元大哥是肢残人,听力没有问题,手语却很流利,他说想把自己的小舅子介绍给她,常婷没想到他的妻子居然也是听障人。

通常来说,听障人是有自己的圈子的,恋爱结婚很少找健听人,因为沟通交流沟壑太大。如果高元的妻子和小舅子都是听障人,那么就关系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常婷沉思了一会儿,掠掠头发,打手语时都带着犹豫,手势不那么轻快。

常婷:【对不起,我想问一下,你和你姐姐为什么都听不见?】

骆静语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个问题了,回答得很快。

骆静语:【因为我和她是遗传的,我爸爸,我妈妈,我爷爷和奶奶,都是聋哑人。】

常婷脸色变了,骆静语知道这就是骆晓梅说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有分寸”。但这是事实啊,哪儿瞒得过去?他脸上依旧带着坦然的笑,眼神温和地看着常婷。

常婷:【我是后天致聋的,四岁才听不见,因为用药不当。】

骆静语:【我是先天的,从来没有听见过。】

常婷抬起双手,似乎还想表达些什么,却不知该怎么表达,两只手停留在半空中,最终还是骆静语接了下去。

骆静语:【我知道你是想问我这样的情况会不会再遗传,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姐姐结婚了,但还没生孩子。医生说需要进行基因检测才能知道她是否带有遗传基因,如果有,就要看遗传概率。我们家的确有先天性耳聋遗传史,所以,我真的不知道。如果你介意这个问题,我觉得你要好好考虑,从我个人来说,我更倾向于不生孩子,我不想赌。】

常婷很认真地看着骆静语的双手在面前翻飞,一大段手语打下来,她沉默了,在骆静语意料之中。

几分钟后,她说自己还有事,要先离开,骆静语也没说什么。

常婷离开后,骆静语看着桌上几乎没动的小吃和布丁,一个人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这家店的鸡蛋布丁味道不错,甜而不腻,入口爽滑,骆静语吃完自己这份,又把常婷一口都没动的那份拿过来,全部吃光。

常婷的顾虑,骆静语再懂不过。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优生优育的概念在城市里早已深入人心。对于结婚生育,爷爷奶奶辈和父母辈的想法很简单,觉得骆静语无论如何都要结婚生孩子,所以老妈才会锲而不舍地逼他去相亲。

遗传?怕什么!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骆静语和骆晓梅现在不都过得挺好么?

骆晓梅没有找聋哑人结婚,在他们这个被先天性耳聋阴影笼罩的大家族里已经算另类。骆静语和姐姐讨论过生孩子的问题,骆晓梅说她打算试一试,因为家族里的案例说明遗传并不是铁板钉钉。

骆静语问那万一呢?骆晓梅没回答,他们都知道,这种靠运气拼概率的事儿,谁都回答不了。

把小吃拼盘吃完后,骆静语擦擦嘴,扫码买单,又从兜里拿出折好的兔子和小猫,走去甜品店另一边的小孩堆里,把两个小动物折纸放在桌上。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飞快地抢到了兔子,抬起头来看骆静语,粉糯糯的脸上绽开笑,大声问:“叔叔这是送给我的吗?”

骆静语看懂了她的唇语,笑着点点头,另一只小猫被三、四个小孩围着抢,没抢到的小朋友都羡慕地看向小女孩,小女孩开心坏了:“谢谢叔叔!”

骆静语一笑,拉起羽绒服的帽子戴上,又戴起口罩,双手插兜离开了甜品店。

他没回青雀佳苑,而是坐地铁到城北。

刷卡出站时,他想起一周前在这个地铁站发生的乌龙,看了安保人员一眼,有些不情愿地拉下帽子,摘下口罩,才慢悠悠地往出站口走。

上到地面,他立刻又武装起来,全身上下就只露出一双眼睛。

骆静语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习惯,总之出门在外,他都会尽可能地“隐身”,不怎么愿意和人交流。

步行二十分钟后,他来到一片热闹的住宅区,走进一家沿街开着的社区小超市。

老爸骆明松架着老花眼镜坐在收银台后面,摆着各式香烟的玻璃台面上搁着一台平板,正播着连续剧,边上的电脑显示屏则是从四个角度拍摄的超市内监控,骆明松偶尔会瞟一眼。

超市里有人在选东西,骆明松看到骆静语进来,笑着打手语:【来啦?吃中饭了吗?】

骆静语吃了一肚子的布丁和小吃,一点都不饿,回答:【吃过了,妈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