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资助了个皇上(25)
宋乐舒走进屋内,宋知勉余光与她对视,却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
她攥紧了裙摆,咬着下唇忍着心中的酸涩,没有说话。
哥哥果然是生自己的气了,他一定是在为自己威胁他而生气——
是啊,她先是以商纣王去比乾哀帝,又间接说了父亲和哥哥不识时务。
也难怪哥哥生气……
宋勤眼角堆上了喜色:“什么活计?可是正经人家?万不要再去居卓武馆那等地方。”
宋知勉心虚地抬了抬眼皮,复又垂首道:“是官家的活计——”
“官家?!哪个官家?!”宋勤声音陡然拔高,宋乐舒心一颤。
“还能哪个官家?恭亲王府的侍卫,妹妹说这活体面,挣得又多,于我们家来说是雪中送炭。”
宋勤的视线猛然扫到宋乐舒身上,她攥着的手反复松开,最后像是下定决心般坐在了宋知勉身边,坚定地看着父亲。
“是,是我威胁哥哥去的。”
宋勤脸色忽然变青,他拍桌站起来,气愤迫使他涨红了一张脸,而后抖着手指骂道:“逆女!你叫我如何去见列祖列宗!”
宋家世代为乾朝征战沙场,列祖列宗皆是忠烈之士,宋勤亦不例外,在他看来,最大的殊荣就是为了帝王战死。
可宋乐舒一介女子,从未受过那等的思想灌输。忠与良心义于亲友——这便是她从小所学的全部。
有时她又会庆幸,生逢乱世,不用去学什么劳什子《女诫》,否则她必然也成了目光短浅之人。
想到这里,宋乐舒自嘲一笑。
时不可留,众不可逆。[1]
“父亲,饿死事大。百年之后,让我这个宋家的罪人去向列祖列宗解释吧。若是您和哥哥觉得不妥,那女儿只能成全了你们的忠义,明日便去做安员外的续弦。”
话落,宋乐舒强忍着心中的痛苦欠了欠身,强迫自己转身,一步一步回了屋。
身后父亲的咳声,哥哥几经失语。
宋乐舒一夜未睡,夜半时分她依稀听到了漆黑破旧房子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知道宋知勉是在收拾细软,明日哥哥就要去王府内居住了。
她将针线拿出来,凑近了烛火继续为哥哥纳鞋。
漆黑破旧的屋内唯有小案前亮着一束光,她缩着身子在被子坐在案前,她不用回头便知道自己身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只要宋乐舒停下来,那黑暗便会马不停蹄的将她拉入深渊。
直到清晨,窠臼吱嘎的响声将宋乐舒从困顿中吵醒,她伏在案上休息了一夜,蜡油将左手的袖口烧坏了一大半,宋乐舒心疼极了,连忙清醒过来。
哥哥出了门。
宋乐舒捏着纳好的鞋,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
她无奈叹了口气,只能将鞋子收好,而后跑去厨房为父亲煎药,顺便又将今天的饭菜都做好,闷在锅里。
宋知勉去了王府,自己也要去书斋,两个人共同努力才能让生活好一些。
宋乐舒不断催眠着自己,打点好之后她站在父亲房门前听着父亲均匀绵细的呼吸声,一时心中有些酸涩。
她留下了字条,踏着熹微的晨光出了门去。
二月初四,立春。
都道春天是万物之始,春风一夜吹过,柳叶嫩芽迎风而出,冰雪消融,长安重见生机。
她坐在书斋内,盼望着春天来临。
早春是相思的时节,农忙未来临,大姑娘小媳妇们憋了一冬天,此时是最需要消遣解闷的东西。
她支开窗子,听着邻里街坊嚼着舌根。
什么谁家的男人纳了妾,哪家的姑娘伤风败俗,又是谁家后院不安——
那些人聚在一起讥笑着,明明每日翻来覆去谈论的都是同样的东西,可是他们从不厌倦,仍旧享受其中。
宋乐舒想着,也许后院家事才是这些女人喜欢看的。
从前侯府未落魄时,宋乐舒也见过许多后院斗争,写这些倒是信手捏来。
她提笔而落,话本中不外乎是某朝宫廷秘辛——有她的见闻,当然许多都是杜撰而来,她尽量将故事往乾朝靠拢。
宋乐舒写的有些乏了,坐在原地愣着神。
视线涣散思绪朦胧,她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了大雪簌簌的园林之景,泊苑闹市中偏安一隅。
宁静的冰封湖面,白雪霜鬓的郎艳君子。
元启的身影竟然越发清晰。
他在大雪中向自己微微一笑,而后和自己漫步在大雪之中,泊苑宁静如世外桃源,她竟然朝着元启露出了颇为失礼的羞赧笑容——
我到底在干什么?!
宋乐舒猛然回神,看着眼前喧闹的街道,不由得自嘲腹诽,难不成她也少女怀春了?
真是可笑——
她蒲柳之姿、落魄之身,怎敢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