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绞刑师(42)+番外

☆、番外 唐。达蒂诺及其家族(7)

莱卡的心脏仿佛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他用枪指著那个穿衬衣的男人,心思却全部都在达蒂诺身上。

达蒂诺倒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美丽的金色长发铺在地上,盖住了脸孔,不知是死是活。那个男人就站在他旁边,枪口对著他的脑袋,似乎想补上一枪。

不不不。莱卡想。达蒂诺中枪了,但是不一定会死,很多时候子弹只是穿过身体,并没有伤及要害,然而如果这个杀手往他脑袋上补了一枪,就算是耶稣基督也得立刻上天堂!他怎麽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别动。”莱卡威胁道,“敢动一根手指,我就崩了你。”

男子饶有性味地打量著莱卡:“你是谁?说起话来好大的口气。”他说的是英语,带著浓重的意大利口音,莱卡要很专注才能听明白他在讲什麽。

“你又怎麽称呼呢?”莱卡试图分散杀手的注意力,将他的兴趣从达蒂诺的脑袋转移到自己身上。

“杀手,乌鸦。”

“迷雾。”

“我听说过你。”乌鸦说,“据说你被尊贵的唐。达蒂诺挖到意大利来了,这消息竟然是真的。”

“你的消息渠道有点过於陈旧了。”

乌鸦歪了歪脑袋,“所以你到底想说什麽呢?想分散我的注意力或者拖延时间吗?那我告诉你,你的计策要落空了。”

说完,他拔出了另一把手枪,一支枪仍对著达蒂诺,另外一支枪则指著莱卡。

“我知道,我知道。”乌鸦说,“如果我打死尊贵的唐,你也会在同一时间开枪。虽然唐的性命值很多赏金,但是没命花赏金的事我才不做。”

现在他有两把枪。他可以在杀了达蒂诺的同时向莱卡开枪,接下来就是两位杀手比拼谁更命大,能从对方的子弹幸存了。看来这位乌鸦是志在必得。

莱卡手心冒汗。他可以现在就扣下扳机,但是乌鸦的反应有可能比他更快。他知道有一些人──他曾见过──能从对手肌肉的一个微妙动作判断对手的下一个行动,而且由於他们受过专业而严苛的训练,他们往往能先发制人,快上几毫秒,然而就是这几毫秒的差距让他们总能在九死一生的战斗中获胜。乌鸦也是这样的人吗?

如果在平时,莱卡很愿意去赌上一把,虽然赌命不是杀手迷雾的爱好。但是今天他不敢冒这个险。放在天平上的不止是他的性命,还有达蒂诺的。他不论说什麽也不会拿达蒂诺的生命来赌博。杀手迷雾死不足惜,达蒂诺却只有一个。

──我应该先写份遗嘱。莱卡苦涩地想。让他们把我和达蒂诺埋在一起什麽的。要是达蒂诺死了,那我也……我也……

事情就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躺在地上好像死了一样的达蒂诺突然睁开眼睛,抬起手冲著乌鸦就是一枪。子弹从乌鸦的腹部钻进去,又从他的肩胛骨之间穿出来。紧接著又是两枪。乌鸦的身体猛地震动,然後倒了下去。

达蒂诺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朝著乌鸦的额头补了最後一枪。看到脑浆流出来,他才收手。

他坐在地上,向莱卡招了招手。莱卡立刻跑到他身边,扔下枪,双手托住达蒂诺的身躯,小心翼翼地将他移动到墙边,让他靠在墙上。

“废话太多了。”达蒂诺咕哝到。莱卡不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还是乌鸦。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达蒂诺还活著,这就比什麽都要好了。

“我的肋骨好像断了。”达蒂诺又说。他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里面灰色的防弹衣。莱卡打从心底感激发明了防弹衣的伟大科学家。

“你……”他张口,声音哽咽,“你不是说自己枪法很差劲吗?”

达蒂诺白他一眼:“我觉得这麽近的距离,射不中才比较奇怪……你哭什麽?”

他抬起头,莱卡的眼泪一滴滴打在他脸上。

“喜极而泣。”莱卡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抹掉眼泪,但是更多的泪水马上又涌了出来。

“看到我受伤你就这麽幸灾乐祸吗?”

“我是高兴你没事。”

“谁说我没事了。我刚刚才说过我肋骨断了。”

莱卡摇摇头。永远不要和达蒂诺争辩,他总是能狡辩出道理。

“你还能走路吗?要不要我背你?”

达蒂诺抬起手,帮他擦掉脸上的泪珠。“我改变主意了……我们就待在这儿等救援怎麽样?”

“你说了算。”莱卡握住他的手,低下头亲了亲。

达蒂诺负伤住院,要说莱卡心里没有一丝高兴,显然是不现实的。达蒂诺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就意味著他不能罔顾莱卡的意愿,强迫他做这样那样的事,就算他冒著生命危险真的要做,莱卡也能立刻拔腿就跑──最初他是这样乐观地想象的。但事情的进展永远出乎凡人的意料,而且莱卡还特别不受幸运之神的眷顾。简单来说现在的状况就是──

达蒂诺躺在病床上比他活蹦乱跳时更能折腾。

几个小时之前,莱卡陪著他在巷子里等到了救援。忠心的部下们将敬爱的唐送往一家属於利贝拉托雷家族产业的私人医院,同时不忘苛责莱卡:“你怎麽做事的?怎麽会让唐受伤?还差一点就死了?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负得起责任吗?”莱卡被他们说得简直抬不起头。

到了医院,医生给达蒂诺做了检查,拍了CT,确认只是由於子弹的冲击导致肋骨骨折,没有伤及内脏之後,便给达蒂诺做了治疗,绑上了固定肋骨的绷带,嘱咐他住院一周,卧床休息。直到这个时候,达蒂诺还表现得很乖巧,像个模范病人。但是等他到了病房──匹配他的身份,那是间相当豪华的单人病房──舒舒服服地躺下之後,他摇身一变,立刻成了专横的暴君。

“我累了。都出去。”他厌烦地说。家族的保镖们向他垂首行礼,鱼贯而出,在马修的指示下,有两个人留在门外值班。莱卡也想跟著离开,但是达蒂诺叫住了他,“莱卡留下来照顾我。”

莱卡全身都僵住了。“呃,医院有专业护工……”

“我喜欢你来护理我。”达蒂诺理所当然地说。

“那请问我每天要工作多少小时呢?”

“你犯傻麽,当然是全天候。”

“可我晚上睡哪儿?”

“那边不是有个沙发吗,我会让莫雷蒂送一床毯子来的。我不能一个人待著,我可是伤患,需要家人在身边照顾。”

於是莱卡只好留下来。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既然他的判断失误害达蒂诺受伤,那麽他就应该做些事来弥补;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达蒂诺的措辞。他说他需要一位“家人”留下来陪他,而莱卡正是他的那位“家人”……

听到这个词,莱卡顿时觉得自己得到了某种正式的承认,仿佛他们去民政厅办了什麽不得了的手续,他们的关系得到了神圣法律的保护一样。不不,他们是杀手和黑手党,本身就是无视法律的人,这样说好像有点奇怪,但是莱卡在听到“家人”这个词的时候,心里一瞬间被光芒照亮了。一种甜蜜又柔软的感觉填满了他的胸腔。就在这一刻,只要达蒂诺开口,莱卡真的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

……然後不幸就这麽发生了。达蒂诺开始折腾。

☆、番外 唐。达蒂诺及其家族(8)

莱卡想不通,从前达蒂诺生病的时候,负责照看他的人是怎麽活下来的呢。(一想到这儿,他打从心底佩服莫雷蒂先生。)

达蒂诺虽然躺在床上,却仿佛手持指挥棒,把莱卡指使得团团转。他一会儿要求把空调温度提高,一会儿又嫌弃它太高了;一会儿要看电视,一会儿又觉得电视节目愚蠢透顶,要莱卡从堆成小山一样的唱片里找出某一张放给他听。等他听腻了,他竟要求莱卡给他唱歌。莱卡只能黑著脸给他唱了首《星条旗永不落》。达蒂诺听完後评价道:“你给歌词重新谱曲了吗?”

以上行动重复三次後,莱卡觉得自己快失去活下去的勇气了。幸好达蒂诺听了他的歌喉之後放弃了让管家先生把全套家庭影音设备搬到病房来的想法,否则莱卡只好找条地缝钻进去算了。

用餐时间,达蒂诺的表现真是完美诠释了“饭来张口”这个词的含义。他伤到的明明是肋骨,双手可以自由活动,却像只生活不能自理的考拉一样躺在床上动也不肯动,让莱卡亲手把食物喂给他吃。莱卡一辈子没这样伺候过人!

莫雷蒂先生遵照达蒂诺的吩咐,给他送来了一大包糖果,还有各式各样的零食,从巧克力到曲奇饼不一而足。达蒂诺每隔十几分锺就让莱卡给他剥颗糖,并且要求──“用你的嘴喂给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