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绞刑师(8)+番外

啊哈,我早该知道。莱卡郁闷不已。监狱这种全然的阶级社会里,总是有特权阶级的存在。

老亨利关上图书馆大门,斜睨着拉拉扯扯的两人,从他们身边快步走过。

“您好啊,杰弗逊先生。”达蒂诺愉快地打招呼。

老人回礼道:“愿上帝净化你!”

一直到下午放风时间,达蒂诺都像个小尾巴似的粘着莱卡,致使莱卡完全无法开展任何调查工作。

根据爱因斯坦相对论,宝贵、自由、能够接触大自然、放松身心的放风时间,对於囚犯们而言总是极其短暂。而在莱卡看来,却犹如坐在颠簸的飞机上一般漫长。

他坐在监狱操场边的看台上,眺望以凯。拉蒂摩尔为首的一群年轻人打篮球。达蒂诺坐在旁边给他介绍峡谷监狱的历史沿革。

“你知道吗?其实操场从前是按棒球场的规模建的,但是後来有些犯人用球棒打人,他们就不准犯人再玩棒球了,还把棒球场改成了篮球场,因为篮球砸不死人,也塞不进菊花里。”

莱卡在大脑里勾勒了一下将棒球塞进菊花里是一幅怎样的景象,他打了个寒颤。

“达蒂诺你喜欢运动吗?如果你喜欢为什麽不去和凯他们打篮球,而要在这儿干看着?”

“我喜欢床上运动,莱卡。但是此时此地又不能做床上运动……”

莱卡想,你倒还懂得一些廉耻,不至於做出白日宣淫这种有伤风化的事。

达蒂诺继续说:“……因为会被守卫射死的。”

“……”

金发青年指着监狱里的三座哨塔。哨塔上装有探照灯,端着狙击枪的守卫两人一组,按时轮班,二十四小时监控这座监狱。“你瞧。第一次他们会鸣枪示警,第二次就直接击毙。”

莱卡眯起眼睛。“哨塔能看见监狱的每个角落吗?”

“三座哨塔的监视范围能覆盖整座监狱,除了被天花板遮挡的地方。”

“那有天花板的地方由谁监视呢?”

“有监视器啊。”

莱卡在心里勾画着峡谷监狱的平面图。“真是个戒备森严的地方。”他低声道。

达蒂诺伸直双腿,莱卡发现他的腿修长而笔直。“不过有个地方,正好是哨塔的死角,也没有监视器。我们管它叫‘天堂小径’。”

莱卡猛地转过头:“有这麽个地方?”

“你想去吗?”达蒂诺的蓝眼睛闪闪发亮,“那里可是斗殴和强暴事件的高发地点,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点私事需要在‘天堂小径’处理。我曾经在那儿干过一回……虽然地上有点脏但是氛围很不错。”他用电视购物推销员一样的口吻循循善诱。

“我不想去。”莱卡坚定地拒绝了诱惑。不过他已经想好了,如果有可能,他就把达蒂诺引到天堂小径,秘密地做掉。他已经计划了好几种方法取达蒂诺的性命。

“是吗?真遗憾。那里是个约会的好地方呢。”达蒂诺说。

“……约会?”

“就像我们现在做的这样。”

“……你说我们是在约会?”

达蒂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们在交往啊。交往中的两人在风和日丽的下午一起看球赛,不是约会是什麽?”

天哪。莱卡绝望地想。这家夥脑子有病,而且病得不轻。他的律师没让他去做精神鉴定吗?不管这家夥犯了什麽事儿,都不应该送他进监狱,而应该送去精神病院!这样不论对他还是对社会都更有益!

莱卡吸了吸鼻子。在看台上吹了会儿风,他的感冒似乎加重了。他现在咽喉肿痛,鼻塞流涕。当他打算用袖子擦鼻涕的时候,达蒂诺拦住了他。

“停停停!简直脏死了!”金发青年嚷道,“你难道没有纸巾或者手帕吗?”

莱卡翻开囚服的口袋,只有一颗水果糖。“我怎麽可能有那种东西。”

话音刚落,达蒂诺就掏出了一块手帕,递给莱卡,并从他手上拿走了水果糖。“给你。不用还了。”

莱卡用手帕抹了抹鼻子。“想不到都二十一世纪了还会有人随身带手帕。”

“我只是注重环保和个人卫生而已。”

没想到这家夥竟然在这种古怪的方面格外注意。晚上做爱的时候弄得两人下身都是湿淋淋的液体时,怎麽没见他有什麽意见?

达蒂诺剥开糖纸,把糖果丢进嘴里。“你感冒了?”

“昨晚受凉。”莱卡没好气地说。

“你的体质真差,应该注意锻炼。你看我就什麽事都没有。”

──我倒是希望你有事啊!莱卡暗想。

操场上有人投进了一球,传来一阵欢呼声。

“我得再去趟医务室,让医生给我开点感冒药。”莱卡说。顺便再问问他能不能给你开一盒脑残片。

达蒂诺含着糖果,含糊地问:“我陪你?”

“不!”莱卡叫道。他得找个理由甩开达蒂诺。“呃,你知道,医务室很多病菌的,会传染你。”

“噢,你是在关心我吗?你真贴心!”金发青年露出倍受感动的表情,“男朋友就是比炮友好。从前我有个头疼脑热,巴道夫不仅不关心我,还幸灾乐祸呢!”

──我理解他呀!莱卡的心在啜泣。你要是生病了,我准会开香槟庆祝!

他生怕达蒂诺冒出来一句“既然你对我这麽好,那我更要陪你去了”,但是上帝保佑,年轻的暴君只是说:“那你去吧。”然後将一个小东西塞到莱卡手心。

那是刚才的糖纸。达蒂诺把它叠成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祝你早日康复。”他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干净而甜美的微笑。

莱卡站起身:“你真是心灵手巧。”

“谢谢。大家都这麽说。”达蒂诺面不改色地接受了莱卡言不由衷的恭维。

莱卡望着手心的糖纸爱心,十分想笑:“你可真像个小女生,带手帕啊,叠星星啊什麽的。”

“是吗?”达蒂诺的笑容变得有些危险,“我一点不觉得这很女孩子气。带手帕说明我讲卫生、做事细致,折纸说明我爱好广泛。这些都和性别毫无关系。而且我叠的不是星星,是爱心。”

“不都一样嘛。我是不是还得拿个罐子把它装起来?”

达蒂诺双眉蹙起:“不一样。星星远在天边,永远也够不着。而心──”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就在这里。”

莱卡一愣,思索了半天达蒂诺话中的深意。他机械地转过身,歪着头琢磨对方的言外之意,走了两步,又倒退回来:“呃,我想说其实我们已经能够到星星了。‘我的一小步,人类的一大步’。”

达蒂诺“扑哧”一声笑了。他不是因为情欲、威胁或嘲讽,而是单纯因为快乐而笑起来的样子那麽好看,如同金色的蝴蝶停在盛放的花枝上振动翅膀。莱卡几乎看呆了。这麽好看的人,他想,怎麽性格却是那个样子呢?

达蒂诺面带迷人的微笑,伸手一拍莱卡的屁股:“发什麽愣?还不快去医务室!顺便再给我拿几个糖回来。医生的糖果都是欧洲进口的高级货,不占他便宜可惜了!”

第八章

“我推荐您依靠人体自愈,莫奈先生。”医务室里,戴着金边眼镜的医生亲切和蔼地向莱卡建议,“多喝水,多休息,很快人体免疫系统就能产生抗体了。”

“我让你给我开点儿药,医生。”莱卡受够了医生这套“人体自愈理论”。在黑市诊所里,医生根本不会废话这麽多,只要给钱,他们能用青霉素灌满你家的游泳池。

“呃,给你开点儿阿司匹林怎麽样?”

“……医生我读书不多但是我也知道阿司匹林是止痛药,不治感冒。而且它是非处方药,如果我需要的话根本不用来找你好吗。”

“真遗憾!如果你不知道,你就能把它当安慰剂吃了!”

莱卡一言不发地看着医生,医生也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最後医生耸了耸肩:“好吧,给你开。瞧你的眼神,就像被人抛弃的狗狗一样,让人怎麽忍心拒绝你呢。”

“我……像什麽?”

“没什麽。你大概有幻听症状吧。”

莱卡於是只能沈默地等着医生写好病历和处方。

“对了医生。”他问,“有没有什麽药物能让人……呃……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