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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水烈酒(458)

惹不起姜昀祺,阿随就成了姜昀祺的代替靶子——奥仔不会弄死他,因为他是姜正河指派给姜昀祺的人。

最惨的一次,阿随饭点都没回来。之后也没回来。

姜昀祺找了大半夜,才在雷区边缘找到快要吓昏过去的阿随。

他踩到地雷了。

几小时一动不动,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整个人几乎脱水,一只脚神经质扒地上,全身痉挛似的细细颤抖。

见到姜昀祺第一眼,阿随就哭出来了,哇哇大哭,一张脸顿时脏得不行,汗渍、污泥、眼泪,还有血迹,都混在上面,就一双眼黑白分明,可怜得和小狗似的。

姜昀祺那会也害怕,但他早就将害怕这种情绪自我屏蔽。

所以在阿随看来,姜昀祺镇定得简直不像个人。

即使姜昀祺的脸比他还要白。

他站在距离阿随不远的小土堆上四处查看,蓝眸鹰隼一样利,面无表情又小心谨慎。

后来,姜昀祺发现这处雷区不久前应该炸过。阿随脚下很可能是一只死雷。

意识到这点,姜昀祺很慢地出了口气。

没人注意的后背早就湿透。

只是哄阿随松脚花了好长时间。

那会天都快亮了。

等到阿随没力气,彻底晕过去才松开了脚。

什么都没有发生。

姜昀祺将人拖拽到另一面小山坡上,放下人转头第一眼就看到晨光在地平线后波动跳跃,柔和的金光,朦朦胧胧的,其实很好看。

只是姜昀祺没力气看。那时的他无时无刻不精疲力尽,是高度警觉带来的精神压力。

住院部前是门诊大楼,省人医最大的地下停车场就在下面,探病的家属、下班的医护人员大都在这个点离开。

门诊前的两道宽阔车道连绵不绝,车前灯笔直照射出去,雪白刺眼,一路延伸至医院大门。

姜昀祺站在人群中,等面前川流不息的车辆过去,车马喧嚣,人声嘈杂,身边站着的都是陌生人。

过了会,姜昀祺拿出手机给阿随发信息:“阿随,你姓姜,和我一样的姓,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的意思就是无论发生什么都会陪伴在身边。”

“所以你不要害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和我说,我会保证你离得远远的。”

“你已经有家人了。”

懦弱胆小的人曾经硬生生替他承受了两颗子弹,而在此之前,阿随说的最多的就是怕死,但是那一刻,姜昀祺觉得他比自己还要不怕死。

人总是矛盾的。

有口是心非,也有言行不一的时候,但总有一个时候会让你觉得那才是真实的他。

阿随没有立即回,应该是睡着了。

姜昀祺发完信息刚退出界面,肩头就被拍了下。

转头,李勋笑着看他:“回去?”弯起的眼角细纹敦厚,目光温和。

姜昀祺点头,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照面好几次,这还是第一次说上话。

李勋抬眼看向省人医门口,那里刚驶出一辆出租车,之前在食堂遇见的小男孩正扒在车窗前冲李勋招手。

“那是我儿子。今天和他奶奶一起来看我。”

姜昀祺转头又去瞧李勋儿子,出租车跟随车流,很快消失不见。

“我长裴司几岁,差不多年纪,你是不是可以叫我叔了?”李勋笑着说。

姜昀祺顿了顿,想起什么,有点想笑,说:“还是叫哥吧,也没大多少……”

李勋指了指医院门诊旁的咖啡店:“要不要去坐一会?”

姜昀祺愣住。不过他看得出来,李勋心情不错。

李勋微笑:“我们老家有句话,大概意思是一天要是遇见两回,那得好好坐下来喝一盅——当然我们不喝酒,我们喝咖啡。”

姜昀祺也笑:“好。”

两人一起朝咖啡店走。

半途李勋拍了拍脑门,问姜昀祺:“你是不是急着回家?”看向姜昀祺的面容有些局促,站在咖啡店门口没动:“我今天太高兴了,就想找个人聊聊,刚才是开玩笑的。要是有事就先回去吧,别耽误。”

姜昀祺推开咖啡店玻璃门,让李勋先进去:“没事。我和家里人说了。”

咖啡店开着暖空调,迎面就是一股浓郁咖啡香气,还有甜丝丝的蛋糕气味。

李勋问姜昀祺想喝什么,姜昀祺不好意思,后来李勋搬出“长辈”一词,姜昀祺才让李勋请了客。

这种感觉太像滢姐结婚那会和宋家长辈见面,自动把他归为小辈,同属雯雯一类,需要被照顾,被着意询问,承受来自长辈的关怀。

裴辙就不是,他站在那里好像自动就成一类,话不多、表情少,沉默严肃,同他说话的也都是这类人——不动声色的成年男人。更没人想着将他归类、或者安排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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