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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汤面(3)

张其然搁在台子上的手逐渐捏紧,骨节都咯蹦作响。

大叔乜他一眼:“怎么,你还要打我啊?”

张其然把手收回膝上,不发一言,也不看任何人。

大叔溢出一声轻笑。

哼,这么小就辍学,难怪没丁点素质跟涵养。季惊棠轻蔑地瞄了瞄身边那位送外卖的,而后搭住脸,垂眸看自己翘起的脚背,烫伤的地方红得很突兀,被她抹满了朋友刚刚送来的药膏,油亮亮的,分外刺目。

真来气。

她在想周末要不要去寺里烧柱高香拜拜菩萨,好端端的怎么触上这种霉头。

民警热衷于和解:“这样吧,你们两个年纪都不大,都有不对的地方,相互就自己的错误道个歉,就早点回家。”

张其然不说话,他双唇紧闭,无人能撬开。

季惊棠也靠到椅背上,无声抗议警察的决策。

道歉对他们两个来说,比登天还难。

僵持半晌,民警在两人脸上来回打量,姑娘美丽体面,像精雕细琢的玉人像;跟儿子年龄相仿的小伙子却灰头土脸,怪可怜的。

他在所里工作好多年了,深知住这一带的多是有钱有势的主,多得罪了对他、对这小孩都没好处。

大叔不想再拖延,只说:“行吧行吧,都走吧,出去了谁也不认识谁的,以后别搞出这种事了。都是小年轻,也不嫌丢人。”

从派出所出来,绿树浓荫,初夏日头见长,外面仍有阳光。

两人一个左转,一个右拐。

季惊棠被友人拥上了全黑的轿车,绝尘而去;张其然双手插兜,还在找最近的站台,他还要乘公交回到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小区,骑回自己的电瓶车。

站台空无一人,站在路线显示屏前,张其然有些绝望。

住在那个黄金岛屿的人们或许都有属于自己的游艇吧,居然一个小时才有一班车通往那里。

焦灼地站了一会,他决定自己走过去,没走一会,张其然的额角又开始渗汗。

刚想要掀起衣摆抹一把,他瞄见了身上明黄色的小马甲,也是此刻,那个女人无礼的笑脸如烙刻般印现在他脑中,他突地恼火到极点,把马甲脱了下来,直接掼到地上。

走出去没几步,他似被困住,无法再向前。须臾,他咬紧后槽牙,一甩头,又转过身来,快步回到原处,弯下腰,伸手想要捡起自己的工作服。

也是这一弯,似有大块隐形的巨石砸向他背脊,并压到了那里。他忽的不能起身。

万物灼热,张其然眼眶酸胀。再也绷不住了,他完完全全蹲了下来,把脸埋进那片明黄衣料,痛苦呜咽起来。

☆、3

跑买卖到十二点多,张其然才回到家。

客厅空无一人,也没有一点光,像沉在黑色的沼地里。

张其然懒得开灯,直接回了房间,仰面倒回床上。

他头痛欲裂。

这一晚上,他都顶着一张像是刚打过群架的脸送外卖,没少收到他人嫌恶的打量,和唯恐避他不及的慌张。

他把手搭到额上,手背滚烫。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他迄今为止的人生好像就是为了印证这个成语而存在的。

张其然烦闷地搓了搓头发,脱掉上衣,捂好毯子,祈祷睡一觉烧就退了。

然而到了半夜,张其然被冻醒了,他周身发寒,四肢酸痛,就算把自己裹成一个茧都无济于事。

翻下床喝了杯水,张其然找了件干净T恤套上,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院。

“39度8,”急诊内科的医生把耳温枪放下来:“这么高。”

她皱眉瞄瞄张其然,忍不住问:“你脸上……摔的?”

张其然淡淡回:“被人打的。”

医生不再言语,望回电脑屏幕:“你先查个血常规。”

“一定要查吗?”张其然问。

女医生停下按鼠标的手:“一定要查。”

张其然:“能直接给我开药吗?”

女医生靠回椅背,好整以暇:“那你来医院干什么,外面24小时大药房多得是,哪里买不到退烧药。”

张其然回:“我不知道什么药退烧效果最好,你能告诉我吗?”

医生被逗笑了:“我也不知道什么药最好,我只知道对症下药。”

张其然无言以对。

见他讷在那,医生问:“你是查一下,还是出去买药?”

张其然迟疑片刻,站起来道了声谢,离开诊室。

三点的市中心,像个嗑嗨了的女人,没有一点休眠的意思,霓虹光团闪烁不休,是深夜虎视眈眈的魅惑眼睛。

夜风燥暖,张其然漫无目的走了许久,才看见一间没有打烊的大药房。

柜台后的售药小妹正在招呼另一位顾客,见他进来,分出一点目光问:“你有什么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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