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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汤面(30)

天渐渐热了,小涂发现张其然还穿着长袖,问他是不是身体不适。

张其然淡淡说:“年纪大了,怕冷。”

小涂哈哈大笑:“你才多大,二十出头而已。”

视频时,季惊棠发觉他消瘦许多,像只苍白的吸血鬼,便问他是不是拍戏太苦。

张其然抬左随意捋过腮帮:“也还好吧,瘦点上镜。”

她开起玩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吸/毒了。”

空气一下凝滞,须臾,男人的笑容令其破冰:“怎么可能。”

他只是在自救。

自救而已。

天气远不像人变幻莫测,充满谎言,四季也不会随意更改,又一年的隆冬就在张其然的自欺欺人里到来。

拍完广告已是深夜,张其然步伐虚浮,挨着墙一点点挪上楼。

他双目昏花,根本看不清数字,密码多次输入错误。

他爆捶两下,痛苦得将头颅顶在门板上摩擦。

这时,门被人从内打开。

张其然没了依赖,跌跌撞撞往前靠,旋即被扶住。

女人担忧的脸全是重影。

同样焦切的询问像从深海里传出,缓慢而模糊,类似某种沉底的怪物,根本听不清。

整个房间都扭转了,迟钝了,钟表在逆行,墙面在沉浮。

张其然迷离地搭住她肩膀,压着声音重复:“柜子,柜子,房间柜子……”

“什么?”季惊棠任由他把自己引向卧室。

张其然拉开床头抽屉,失魂落魄地翻找,却空无一物。

他暴躁地抓头,在房内打转。

“你在找这个?”女人泠然的音色如当头一盆冰水,张其然瞬时清醒。

季惊棠终于变得清晰,她身穿红裙,面容亮丽,左手高举着一沓注射器。

有一秒种,张其然以为自己看见了自由女神像,是那么神圣,在救赎他。他冲上前,想要把东西抢回手里。

季惊棠退后一大步,深吸口气,质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张其然颓唐定住:“我不知道,不记得了。”

她背手到身后,荒唐地望着他,整张脸都不受控制地微抖着:“真想不到,我一语成谶了啊。”

张其然往后捋了下刘海,想来抓她:“不是的,棠棠,这是我的药,就跟你一样啊。”

他咕哝着解释:“我真的扛不住了。”

季惊棠满脸难解:“我当时想带你去看医生,你怎么说的?这就是你说的没病?难怪这段时间都不像以前一样总叫我回来,原来是瞒着我在干这些!”

“不,我有病,”他扑通一屁股坐下,将头发搓得一团糟:“我错了,我有病,我没办法,我没办法……”

季惊棠不可思议瞪着他:“我对你失望透顶。”

“是吗,谁毁了我。”他浓眉压眼,在刘海后森然地看她。

季惊棠倒抽一口冷气,脸涨得通红:“你在怪我?我没想帮你吗?人是你主动害的,这东西也是你主动碰的,我又做了什么呢,我一直想挽救你,想让你遗忘这一切,想让你好起来,可你呢,你自甘堕落,我又能怎么做怎么拉?你教教我?”

“我错了?就全是我的错?”他在情绪与药瘾的双重作用下面色不定,一会癫狂,一会忏悔:“是的,我知错了,季小棠,我知道错了。”

季惊棠胸口起伏,眼里的光变得陌生,高深。

张其然感受到了,近乎崩溃地开始自我介绍:“我是张小然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移过去,抱住她腿,像地狱里的死囚,伸手想捞她手里的物品:“最后一次,我发誓,这次是最后一次。”

季惊棠居高临下,淡着声道:“是么,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

他狂抖的身体静止了。

“谢谢你曾拉我一把,我不会揭发你,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如最后的施舍,季惊棠把那堆东西丢去他脚边:“你好自为之。”

她抽出自己腿,掉头就走。

张其然想追,可浑身使不上力,眼见着门轰然阖紧,他唤不出一个字,嘴唇惨白而干燥。

肘窝又多了个针眼,张其然四仰八叉躺回地面,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思绪乱七八糟,他唇瓣嗫嚅,如砧板上无助的鱼。

片刻,他像被大卸八块,痉挛般痛苦地蜷起身体。

不知躺了多久。

张其然忽然一个弹跳,扎实般从地上一跃而起,他摸索到书桌旁,嘎哒嘎哒按出笔芯。

他撕了张纸,写写划划,字迹潦草,眼因亢奋而透亮无比。

已死之鱼,仅靠机体的神经反射弧作最后的挣扎与抽搐。

画上句点,椅子哐当后倒,张其然的后脑勺砸地。他薄薄的眼皮舒缓而解脱地合上了,面前的世界不再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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