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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29)

作者: 魏无忌 阅读记录

半个时辰后,李崔巍醒来,睁开眼模糊间,只看到一个身影在榻前,俯身倒药汤,身姿温柔灵巧,像极了一位故人。

他伸手,想触碰那个影子,他曾在梦中千万次地触碰,可她都像一缕轻烟,只是渺远地笑着,再接近一点,便会消散无形。他经常在深夜从这样的梦中惊醒,再也睡不着,只能睁眼到天亮。

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

他徒劳地伸手:“阿容。”

她放下手中药壶,回头看他。

他眼前罩了一层迷雾,看不真切,只望见她脸上模糊光影,深深浅浅,像是在笑,眼神却无比悲伤。

他伸手抓向她,居然抓到了她的袖角,于是用力一拉。她没撑住,倒在榻上,下巴撞到他胸膛,又慌乱坐起身,可他仍旧死死攥着她胳膊不放手。

阿容觉得,这个人今天比上回在天香院见到时还要无赖。她奋力想把手臂挣脱出来,他却低眉,笑着将她拉近,眉眼里满是柔情和欢喜。

“阿容,我找了你很久,从越州一直到洛阳。”

咱们猜一猜这俩人到第几章会有吻戏。

第20章 【十七】“李太史今夜是不打算放容某回府吗”

(一)

李知容的手忽冷忽热,心忽热忽冷。

在洛阳烟花最繁盛的销金窟、一夜百金的刘紫衣娘子宅邸内,她倒伏在日思夜想的公子怀中,那公子还中了迷香,看她的眼神有点危险。

李知容将李崔巍的衣领攥紧了又放下。她阿耶曾经教育过,君子不趁人之危,可李崔巍看起来那么秀色可餐。

她心虚地清了清喉咙,想要礼貌地请李太史放开她,但手腕仍被紧紧握着。

平日里老成持重的李太史此刻满眼满心只有一个念头。这念头在他心中徘徊了许多年,曾以为会成此生憾恨。

他扶着李知容的腰,让她更近地贴向自己。这双眼曾经明亮如鹿,如今多了冰冷疏离。

他知道她曾受苦。

轩窗外月上东山,南市中朱红灯笼一盏一盏地挂起,佳人们整理笙箫弦管,唱起闺门怨诗——忆郎郎不至,昂首望飞鸿。

李崔巍的眼睛像深渊,要把她淹没。他吻她的眼角和额头,声音喑哑,几不可闻:

阿容,你想过我吗。

灯影摇曳,照亮斗室内一地朦胧光影,她想,他们已在此地耽搁太久。

她近乎愣怔地看着他。年复一年,她把自己磨成了一把少言寡语的刀,险些忘记了自己曾经也会说话,也有感情。

他自嘲般地笑了笑,接着垂下眼帘,兀自去吻她颈侧的莲花胎记,动作青涩莽撞,毫无章法。

李知容只昏沉了一瞬。

接着,她扳开他肩,强迫他看着自己:

“李太史,看看我。我是鸾仪卫从四品中郎将,李知容。”

李崔巍睡眼狭长,眼角微红,怔怔看了她许久,眼神突然锐利起来,仿佛大梦初醒。

下一瞬纸帘门被推开,刘紫衣笑吟吟地倚在门边,绢扇遮着半边脸,只露出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眼睛滴溜溜扫过李知容又扫过李崔巍,接着伸出手,拿团扇朝李知容指了指,促狭一笑:

“李中郎,衣领开了。”

李知容低头,看见自己禁军袍服衣领被解开大半,脸登时烧得比方才还要红,匆忙转身站起要整理衣装,袍服下摆却被一只手从后拽住:

“李中郎,方才吾中了迷香,神志不清,多有得罪。”

他又恢复了平常冷静自持的语气,正经得仿佛刚才那个解人衣服的登徒子不是他。

这样也好,这样最好。李知容对自己说。她一个个地扣好衣领的玉扣,没有再回头看他,只是站在原地,僵硬丢下一句李太史好生休息,就埋头朝门口走去。

可刘紫衣堵在门口,一双玉臂伸出来,将纸帘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刘紫衣是当年在丰都市为她做歌伎训练的那几只狐狸里面资历最深、装人装得最像的一个。且武功也上佳,李知容打不过。

她只好杵在原地,语气生硬地请求她,阿姐,让路,我要回府。

既然和故人已是陌路,她便不能再轻易露出软弱的样子。

话音未落,一件外袍就从身后兜到她肩上。李崔巍已经穿戴齐整,除眼角尚残余着三分欲色外,跟平时那个寡言冷漠的太史令已无甚区别。

只是李知容发现,他握着她肩膀的手有些发颤。

他朝刘紫衣颔首致谢,表示改日将亲自送来拜帖,敬谢今日刘娘子仗义相助。

刘紫衣笑得花枝乱颤,堪堪挪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指指李知容:

“要谢去谢她。我平素不喜道士,今日是承了容娘子的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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