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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74)

作者: 魏无忌 阅读记录

她没想过有人会下场帮她,心头一暖:

“那是自然。”

鸣锣开场。

李守礼的马球打得比她想象的要好,两人配合默契,一守一攻,不多时就占了上风。

场上有了皇亲贵胄,原先出手狠辣的对手也不敢造次,她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赛一场,心中极为舒畅。

场上不再风沙飞扬,有来有回,看得观众们频频叫好。

眼见他们快要获胜,看台上的颇黎眉头紧皱,下一瞬场上即没来由地起了一阵旋风,迷了众人的眼睛。

锣鼓恰在此时响起,风沙停下时,马球却落在了对手那一边。

这一局是她输了。

但她已尽力,况且还有人愿意助她,她也输得坦然,故而只是朝李守礼抱歉地笑笑,两人即下了场。

她回到看台上,却没有找到颇黎。

嗣雍王被太平公主留下,公主似乎面色不善。她不知李守礼今日为何会帮她,只觉得此人云山雾罩,让她琢磨不透。

她换下骑装正要走,却被拦了下来,回头时,却是上官昭仪。

“李中郎今日,做得很好。”

她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借着帮她擦脸上灰土的空当,走近了与她低声耳语:

“望日后,你我能在朝堂上并肩而立,共商国是。”

她琥珀色的眼睛在太阳下闪烁,李知容在那一瞬似乎照见了从未见过的光,预示着她此前未曾想过的另一种活法。

她也从小通读兵法韬略,经历过大小战阵,熟习大唐与突厥、吐蕃的作战习惯与武器差别,若她是个男子,此时怕是已随军出征过不知多少回,也可有军功、有封赏、有田地家宅,有史载碑铭。

但此刻她只是苦笑一声:“在下不过是机缘巧合,在军中得了个虚衔罢了。”

上官昭仪将丝帕放在她手中:

“虚权也是权。若是想要,就牢牢握住。若是有人将它夺走,就去抢回来。若对方是虎狼,你便要做更凶狠的虎狼。太后创立新朝,需要肱股之臣。此是千年难遇之变局,望李中郎不要妄自菲薄。”

“你本是天纵奇才,为何要因自己是女子,就向庸人低头。那功名,本就该是你的。” 上官昭仪的眼神有锐利锋芒,她心中震动,捏紧了手中丝帕。

她朝李知容最后笑了笑,端正行礼之后,便翩然离去。她收好了丝帕,回头时发现颇黎就站在看台边,远远地望着她。

走近时,他状似无意地伸出手,递给她一卷书册,却是方才她没有得到的那卷状元郎的旧诗稿。

她拿过诗稿翻了翻:“你是如何拿到的。”

颇黎轻描淡写道:

“得了诗稿那人,是建安王✻的门客。”

她在场上拼死也没有得到的诗稿,却在此时轻轻松松被他拿在手中。不知为何,她心中有说不出的疲累,只将诗稿又塞给他:

“不是我得的,我不要。”

对方碧绿的眼睛里闪过少有的慌乱。见她要走,又一把拉住她:

“为何生气?”

她轻轻挣脱开,勉强笑了一笑:“没有生气,只是累了。”

在那个瞬间,颇黎头一回觉得易容是个麻烦事。他们还不相熟,越是迫切地想拥有她,就越是离她越来越远。

但愈是如此,他就更加不想放手。她的不屈与执拗,都只会增加他征服这只猎物的兴趣。

“那么,在下今日便告辞。但明日是我生辰,李中郎一定要来。”

她疑惑:“生辰?”

“粟特的习俗,男子二十四岁生辰时,要宰杀牛羊,喝烧酒。我在洛阳没有亲友,你若是不来,我便只能独酌了。”

他拢袖吸了吸鼻子,风一吹,确实有几分萧瑟的意味。李知容看不下去,拍了拍他肩膀:

“哪有让兄弟独自过生辰的道理。明日我一定带上好酒登门。”

颇黎眼神晦暗,却装出高兴的神气,亲密地搭上她肩,出马场之前,他便趁李知容不注意,随意地将那诗稿掷在一个无人角落。

他们走后不久,另有一人将那诗稿拾起,那人却是嗣雍王李守礼。

(二)

李崔巍已在上阳宫武太后的议事殿中站了两个时辰。

武太后在大殿另一端的帐中与薛寺主下棋。殿中空旷,落子的声响清脆可闻。

许久之后,武太后才开口:

“李太史,你说我这一子,应当落在何处?”

李崔巍沉吟了一会,才开口道:

“先前已舍了一子,这一步若再舍一子,便再无退路。”

话音未落,武太后一把掀翻了棋盘,大大小小的棋子如同玉珠滚落遍地,四周宫人皆俯首退下,瑟瑟发抖。唯有薛寺主镇定如常,俯身去捡拾掉落在身边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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