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104)
小卖部老板再三跟她确认她已经成年,才疑惑的把这瓶酒递给她。
无论如何,明天都要给他打电话了。
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油然而生。
学校附近的那个小公园此刻人不少,许多老爷爷老奶奶在此锻炼或是跳广场舞。
温思聊拎着那一小瓶酒走了两圈,最后在河边的一条长椅上坐了下来。
拧开酒瓶的盖子闻了一下——味道还挺冲的。
血色的夕阳和厚厚铅色的云块在天边压下来,河面上波光粼粼,像是铺了一层金色的油膜一般。
偶尔有飞鸟经过,呼啦一声从树丛中飞起,而后消失在天边。
此时此刻,温思聊突然有一种幸运的感觉。
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
她的生命中,好像永远都是不好的事情在层出不穷的发生。
很早的时候母亲就离开了自己,而后自己就要不断的看着别人的脸色生活。
谁不想要肆无忌惮的撒娇呢,可是她却只能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还得不到自己最亲的人的喜欢。
她记得有一次,温建峰做好了面,然后叫大家去吃饭。
那个时候史锦繁跟温怡已经搬进来住了。
温思聊兴冲冲的冲上去撒着娇说“我要先盛饭,我要吃瘦肉”,而后拿起了饭碗准备装面。
温建峰直接把勺子重重丢在锅里吼了一声“你怎么这么没出息”,然后瞪着温思聊说“也不知道让着你妹妹”。
当时刚上初中的温思聊是第一次见到父亲这样对自己发怒,从前他虽然和妈妈吵架甚至闹矛盾闹得很大,可在她心里他永远都是那个疼自己的父亲。
她第一次看到温建峰这么生气。
就因为这样一件小事。
就这么生气的父亲。
温思聊那个时候还不会去想是不是他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不顺利的事情或者是心情很烦,只知道他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对自己这样。
她觉得都是自己的错。
是因为自己不够好,因为自己不知道谦让。
觉得自己真的不配。
她缓缓的放下了手里的碗,然后道了个歉,乖乖的回到饭桌面前等着。
也不再挑剔说自己不想吃肥肉,只想吃瘦肉。
油腻的脂肪在口中四下溢开,她第一次觉得这味道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温建峰之后没有再那样发过脾气,那样怒视着温思聊过。
当然他也从来没有道歉,从来没有对温思聊说过,那天他那样生气是为了什么。
所以,温思聊觉得自己一直是个很敏感的人。
别人对自己的排斥和介意,她总能第一时间的察觉到。
然后去努力改掉。
就像她初中的同桌在开学的时候跟她说她的某件衣服幼稚。
那她就再也不穿那件衣服。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很幸运。
很幸福。
突然觉得,情绪敏感这件事原来也是有着巨大的好处的。
就好像她能感觉得到耿然对自己的在乎。
能感觉到他懂自己。
会觉得,哪怕自己是在孤军奋战,但是有一个人一直在默默的守候着自己。
那个人在无条件的等着自己。
☆、50
50
天已经渐渐的暗下来了,小公园的路灯也缓缓亮起。
周围的人不减反增,许多小孩子在公园里追追赶赶的,还挺热闹。
温思聊拿起酒瓶硬着头皮喝了一口——又苦又辣的灼热感烫着自己的喉咙,好像是利刃一样生生的一刀一刀割下来。
火辣辣的感觉顺着喉咙往下蔓延,直到整个胃里都开始翻江倒海。
其实温思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喝酒。
或许只是为了做一件冲动的事情而已。
就像以前,她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冲动的、不合规矩的事情。
该读书的年龄读书,不让谈恋爱就不谈恋爱。从不违反纪律,从不惹是生非。
突然就想疯狂一把。
比如喝喝五十二度的白酒。
可是不对啊,现在她已经成年了。
成年人喝白酒算什么疯狂的事情。
想到这里,温思聊看了一眼手里的小酒瓶子,叹了口气,又猛地灌了一口。
以为自己喝过了就能习惯这个味道,可是劣质白酒的火辣辣的感觉再次冲上脑门,冲的她眼前一黑。
头一回喝酒,还是高度数的白酒,再加上风一吹,头晕目眩加上胃里极不舒适的感觉便一涌而上。
温思聊渐渐觉得自己有点飘。
鬼使神差的拿出手机。
拨通了那个怎么通过话但是一换手机就第一个存进去的号码。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冷冷的一声“喂”。
“耿然,那种借着酒劲壮胆跟喜欢的人坦白心意的事我不可能做的!”温思聊一手紧紧抓着长椅扶手,一手攥着电话歪七扭八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