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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房东(上下两部)(9)+番外

看得她心有不忍,“二嫂,秀兰和玉梅的手都肿成这样了,你怎么也不给涂点冻伤膏,要是落下冻根,以后年年都会冻伤的,”语气里不免带着责怪。

乔玉梅是她带大的,她一直都把她当半个闺女疼,孩子在她那时,哪是这摸样。

“涂了,怎么没涂,一天都抹好几回,可两死孩子淘的很,刚抹完就不知在哪给擦掉了,”沈兰香摸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很是无奈地说,“她小姑,你是不知道,我怀这胎有多辛苦,眼看这就要添了,我还闻不得一点腥气,身子沉,拿件东西都能喘上半天,脚肿的连鞋子都挤不进去了,现在我啊,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哪管得了她们,再说农村的孩子哪个不春脸、不冻手,总不能为了不春脸和不动手,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

沈兰香是典型的农村妇女,自己重男轻女都人尽皆知了,可还想在别人面前落个好名声。

你说她自欺欺人吧,可她又觉得自己没错。

“你不能只一门心思地想着肚里的小的,好歹也分点精神顾顾两个大的,都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能这么糟践她们呢,”

按理这话不该由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口中说出,可她真的很生气,原先她只觉得沈兰香重男轻女,但还不至于虐待自己亲生骨肉,如今三个侄女往她面前这么一站一比,结果就出来了,同是乔家闺女,一个是公主,另外两个则是厨房里地帮厨丫头。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后妈呢!

“她小姑,你这话怎么说的,我怎么糟践她们了,我是缺她们吃了,还是少她们穿了,我这不是有身子不方便嘛,我这么受罪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给乔家开枝散叶。她小姑,你为老闫生了两个大胖小子,是老闫家的功臣,你现在是有米不知无糠的穷,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当初我连生三胎女娃,娘嫌我生的是赔钱货,现在我一门心思地想给乔家想给娘添个大胖孙子吧,你们又说我虐待女儿,当你们乔家的媳妇怎么那么难呢?”说着说着,眼泪就委屈地流了下来。

乔小麦纳闷了,好好的回门怎么成了窦娥冤了呢?

乔尙香被气的脸都呛白了,刚张嘴想回上两句,就被一旁的乔尙琴给拉住了。

“秀兰她娘,小妹不是那个意思,你看大过年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平白气坏了身子,”乔尙玲听她话里带话,指责小妹一嫁出去的女儿仗着婆家的宠爱居然敢挑她这个嫂子的刺。

出嫁的女儿回门当天将娘家嫂子气哭,这说出去人家不定怎么笑话乔家笑话她们姐妹呢?

“二姐,看你说的,我没生小姑的气,我只是气我自己不争气,把孩子照顾成这样,我知道她小姑心疼孩子,可我也是没法啊,他爸在外面干活,一个月都回不来一次,家里就我和两个孩子,我这个样子能把自己和两个孩子的肚子填饱就不错了,哪还顾得了她们穿衣打扮啊,”沈兰香用袖子擦着眼角,从眼尾处偷偷看向床榻上的乔夏氏,见她一脸肃色,便也没敢闹出啥子大动静。

乔尙玲知道她的意思,是想借此机会让她们这三个当姑姑的开口将孩子接过去照看一段时间。

可现在谁家负担都不轻,小妹上有公婆身体不好、下有两个儿子嗷嗷待哺,中间还有个未成家的小叔,乔玉梅生下便养在她家,直到前年二小子出生,她婆婆发话了,问:丫头是姓乔还是姓闫,若姓闫,他们便当亲孙女疼,不然哪家的回哪去。

乔夏氏不知打哪听来了亲家母的原话,气的把自己乔老二叫到跟前,狠狠地骂了一通,又以婆婆的身份命令沈兰香将孩子接回来,并让她拿出一百块钱给自己的小外孙当见面礼。

一百块钱相当于乔老二一个月的工资,沈兰香疼的几天几夜都没睡好觉,却又不敢违背乔夏氏的命令,最终拿出了钱,可仇也结下了。

乔尙玲知道这事不怪小妹婆婆,谁乐意拿自家粮食给别人养孩子,更何况孩子父母并不领情。

如今小妹家是不能去了,只是自己能接得起这烂摊子?

“行了,大过年的一人都少说一句,”乔夏氏发威了,拿起床边的龙头拐杖大力地击打着脚下的木阶,“尙香啊,孩子是你二嫂的,她想怎么管教那是她的事,你们做姑子的勿要多嘴多舌、多管闲事,老二家媳妇,我也知你的难处,可各家都不只一个孩子,负担也都不轻,别指望别人能帮你一世,有困难自己想法克服,谁都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

乔小麦觉得老太太挺厉害了,有点大家族里老太君的范儿,一番话明里是在斥责小姑,暗地里却是帮女儿们将二伯母踢过来的皮球又不动声色地给踢了回去。

厉害!

这事就算过去了。

晚上乔小麦躺在被窝里将整件事情总结了一下: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对别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年初三,天微微亮的时候,郑幺妹就过来叫起了。

乔栋乔梁昨晚就被告知今天要去姥爷家,兴奋了一宿,这会儿不等郑幺妹催,一个个便跟训练有速的兵哥哥般,以飞快的速度穿起了衣服,只乔小麦一个怕冷赖在床上不肯起。

过年走亲戚是孩子们最期待的事,可以吃到很多好吃的,最重要的是收压岁钱。

而且姥爷家住镇上,出门就是市集,那可比村街繁华好玩多了。

“小懒猪,再不起,就把你一人撂家里喽,”郑幺妹捏了下她肉嘟嘟的粉脸颊,威胁她道。

乔小麦扭着身子躲开乔梁欲捏她鼻子的手,嘟囔着,“不去就不去,我才不稀罕呢,”哼哼两声,继续呼呼。

“好妹妹,快起床,一会我们到了姥爷家,二哥带你去市集玩好不好,还给你买好看的头花和手帕,”乔梁知道自己老妈是不会将小妹一人丢家里的,为了不让她拖‘大部队’后腿,便跟着郑幺妹一同哄她起床。

乔小麦不吭声,她也知道自己今天是一定要去姥爷家的,也没想睡懒觉,就是想赖会床。

乔栋穿好衣服后,看着缩在被窝里装小猪的小妹,二话不说,卡着胳肢窝给提溜了起来,又怕冻着她遭家里大人骂,便箍在怀里用被子包着,指挥着一旁的乔梁帮忙递衣服。

乔小麦对自己三十岁还被人抱在怀中穿衣服的行径很是不耻,挣扎着想要自个穿,而这副不配合不情愿的小样落在别人眼中便是丫在闹性子。

“给我老实点,在闹腾晚上就不跟你一被窝,丢你一人睡,冻死你,”乔栋箍着她的脑袋,让郑幺妹给穿套头毛衣。

“麦麦不闹了,乖乖穿衣服,你不想去姥姥家吗?姥姥姥爷都想你了,还说给你买了新衣服,等你过去穿呢?”

“妹妹,别闹腾,你看衣服二哥都帮你暖的热呼呼的,一点都不凉,你摸摸,”乔梁从被窝里拿出自己用身体暖热的棉衣,拽着乔小麦的胳膊就往袖子里伸。

此情此景,乔小麦就觉得自己投生的不是人,而是猪,宠物猪,被人摁在怀里五花大绑。

再坚持自己穿衣就矫情了,索性任他们服侍,让伸胳膊伸胳膊,让伸腿儿伸腿。

“妈妈,天还黑着呢,起这么早干嘛啊?”

“今天你西头富婶家也去镇上走亲戚,你爸跟人家说好了要塔他们家的机动三轮一起去,八点走,咱们不能让人等咱,”

这年月机动三轮在农村不多见,平常人家还在开拖拉机。

堂屋,乔建国正在点去丈母娘家带的年货,他现在已是矿厂的大厨了,下面带了三个徒弟,工资也从原先的80元,涨到了现在的120元,加上奖金,在村上也算是数得着的富裕户。

矿上福利好,今年过年像他这种级别的员工只单位发的就够过上一个丰年了,10斤重的豆油2桶,牛、羊、猪肉各10斤,肘子4个,肉鸡2只,鲤鱼6条,苹果、梨子、罐头、白酒各两箱,用脚踏三轮车拉回来时,老婆孩子的脸上都乐开了花。

乔夏氏更是高兴地合不拢嘴,逢人就说自己三儿出息了。

郑幺妹因为要照顾三个孩子,并没有正式工作,只是靠乔建国的关系在村小学谋了个代课老师的工作,教的是一二年级的语文课,离家近,出门左拐走五分钟的路就到,不耽误家里忙活。

连校长在内师资才十二人的村小学工资和福利自然比不上乔建国所在的省级国家矿,肉、鱼、油、糖等年货倒都发了,只不过每人象征性地发了两三斤,两只手便拎了回来。

不过,两人加起来,今年年货只需买些供给孩子们零嘴和招待客人们的糖果、小吃即可,瓜子、花生、糖糕子都是自家动手炒的,不花钱。

郑幺妹抱乔小麦出来洗漱时,乔建国已经清点完毕,又另外割了些牛羊肉装了个肘子包成一包。

农村送节礼讲究个六六大顺、八八大发。

所谓六六大顺、八八大发就是指六样八斤,八斤的猪肉一块、八斤重的鲤鱼两条、八斤重的肉鸡两只,白酒、罐头各八瓶、水果八斤,返家时,丈母娘家各样会回一半。

“我娘家人少,不用装这么多,”郑幺妹知道乔建国是真心待自家爹妈好,对他这样的做法心里也是高兴和满意的,可又怕家婆知道心里不畅快。